贾赦一房和贾政一房早已没什么情分了,自从贾赦独门别院开了黑油大门后,除了梨香院走夹道外,余者都从黑油大门进出,即便是窦夫人过去请安,也都是坐车过去,然后坐车回来,两家各过各的日子,许多人心照不宣。又因贾琏年纪轻轻就白得了举人功名,贾珠却仍在苦读,情分愈淡,若不是贾母犹在,贾赦早就要求分家了。
这么些年下来,两家面上虽和气,在贾母跟前说话行事却是针锋相对,尤其是大房,窦夫人和贾琏、陈娇娇夫妇恨不得立刻因此分家,因此陈娇娇说话毫无避讳。
贾政一房并不想和大房作对,毕竟分了家,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只能步步退让。
因此,大房行事往往让人觉得大房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陈娇娇偶然有一回听到下人嚼舌根,得知这般说法后,她顿时冷笑不已,鸠占鹊巢的成了旁人同情怜悯受到他们大房欺凌的好人,他们这一房名正言顺的荣国府之主只因不忿二房管家,却成了恶人,忒会颠倒是非了。
听了陈娇娇的话,王夫人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这是怎么说?先大太太的陪嫁之物落在周瑞家的手里了?我竟不知道。难道周瑞家的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不成?琏儿媳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只管跟我说明白了,我回去打发她去给你们磕头赔罪。这对镯子你收回去,周瑞家的有了不是,哪能让你拿首饰给她的道理?”
陈娇娇微笑道:“哪里是周瑞家的不是,该怨我们赵嬷嬷才是,怨赵嬷嬷别的镯子不戴,偏戴着先婆婆的陪嫁之物招摇,周瑞家的看上了,夸赞不绝,又有人起哄,不经赵嬷嬷同意就褪了去。因此,这一回我们太太好生说了赵嬷嬷一顿,命我将镯子找回来。”
窦夫人训斥赵嬷嬷的事儿没有发生,甚至窦夫人至今还不知道此事,陈娇娇只借其名罢了。她们婆媳二人都是极聪明,又都极亲密的人,常常借彼此的名儿便宜行事,横竖都是为了他们大房,自己人替自己顶替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就算王夫人去问窦夫人,窦夫人定然一口应承下来说是她吩咐陈娇娇的,绝不会让外人挑出不是。
听陈娇娇说是周瑞家的看上赵嬷嬷戴的李夫人遗物强夺了去,饶是王夫人好似木头人一般,此时忍不住红了脸,暗暗恼恨周瑞家的好事不做,偏留下把柄给大房。早在怀了宝玉那一年自己主仆就留了极大的把柄给大房,周瑞家的竟然不经心些。
宝玉等人都皱了皱眉,看向陈娇娇,不明白她为了区区一个镯子何以如此。
贾母往后靠了靠,一手拍着宝玉,一面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琏儿媳妇你跟我说,我说了给你做主就给你做主。一个奴才罢了,还叫主子低声下气不成?别说周瑞家的拿走了你先婆婆的镯子,便不是,你开口了,她就得恭恭敬敬地把镯子送上来。”
贾母这话听得陈娇娇嫣然一笑,道:“听老祖宗说的,好像我们仗势欺人故意挑事似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我要来做什么?我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些。再说了,没有主子问奴才要东西的道理。因此今儿个特特拿我自己的镯子换回先婆婆的遗物。我这镯子虽不如先婆婆镯子上的珠子重,到底比寻常的还重些,只是工艺不同,分量差不多,想来不会叫周瑞家的吃了亏。”
迎春本是陈娇娇的小姑子,湘云是外姓亲戚,惜春年纪小,探春笑道:“想来是周瑞家的瞒着太太呢,这些下人总是狐假虎威的多。二嫂子别急,太太问明白了,知道周瑞家的做所作为,定会还二嫂子一个公道。”
听了探春的话,陈娇娇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王夫人面色也和缓了些,对陈娇娇道:“三丫头说得极是,这些事我一无所知。既然周瑞家的做了这些事,我便罚她三个月的月钱,再叫她去给你和琏儿磕头赔罪,送上先大太太的陪嫁之物。”
陈娇娇暗暗冷笑,难怪他们大房在窦夫人进门前,从来就没斗过二房,听听这些话,一个个话里话外都护着王夫人,此时此刻贾母和王夫人这对婆媳之间哪有嫌隙?而王夫人哪里就是别人嘴里的木头人了?言语机智比别人强得多,一句罚周瑞家的三个月月钱就绝了别人继续惩罚周瑞家的了,她已经罚过周瑞家的,别人再罚,就是别人的不是了。
贾母挑眉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说是什么要紧事要紧东西,就是一对儿镯子,咱们是一家人,为这一点子小事生气,我可就恼了。”
陈娇娇进门二年以来,明白仅凭此事,影响不到王夫人丝毫,贾母最疼宝玉,焉能让王夫人出事。当年贾赦夫妇揭破王夫人做下的那些事,何曾见到贾母有丝毫作为?贾母的话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不禁笑道:“孙媳只想拿回婆婆的遗物罢了。”
贾母夸赞道:“这才是孝顺的好孩子,咱们这样人家,很不该计较这些小事。”
说毕,向王夫人开口道:“你侄媳妇心胸宽阔不计较,但是周瑞家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贪婪了些,连别人手腕上戴的镯子都眼热,你总得给你侄媳妇一个交代。”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放心,我理会得。”
陈娇娇心中愈冷,莫怪贾赦对贾母心怀不满,单凭此事便知道贾母如何偏心了。幸亏贾琏早就和她交了底,说过荣国府如今入不敷出的窘状,横竖早已还了几十万两亏空,荣国府基业虽多,可是贾琏有心自己挣前程,得了即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