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
如意客栈。
凌子岺从噩梦中惊醒,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左右再也睡不着,便索性下了床穿上衣服出了门。
深更半夜,街上空无一人。夜风带着十足十的冷意在大街小巷穿过,凌子岺浑然不觉,只穿着单薄的外衫在街上慢慢踱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噩梦初醒脑子里很乱,心口此刻还微微刺痛着,仿佛在提醒着她,就在方才的梦里,这个地方插着一把匕首,她最后见到的那个人叫做顾赫言。
陌生的气息时远时近萦绕在耳边,凌子岺缓缓站住扭头看向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一顾北煦。
他手上还拿着脱下的来一件外袍,似乎正纠结着是否上前,又似乎少了几分勇气,只敢默默地跟在后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浸着少有的温柔。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相互看着,隔着半条街,隔着一弯新月。
良久。
凌子岺终是叹了一口气,语气在薄凉夜色里难得少了些戾气,“王爷回去吧,我不是你的良人。”
顾北煦没有讲话,只是默默地朝凌子岺走去,近到跟前才抖开手上的衣袍想给心上的人披上,却被凌子岺伸手挡下。
“不必了,王爷还是收起你这多情公子的伎俩另觅猎物去吧。我已经二十有六,你那一套骗骗小姑娘还行,在我这儿就不必浪费力气了。”
“岺……凌姑娘,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顾北煦,你究竟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你直接说。”
顾北煦眼睛一眨不眨,笃定道:“你。”
凌子岺嗤笑:“你疯了吧?我们认识才一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了解我的身份家世吗?这么上赶着贴上来,是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顾北煦也自嘲地笑笑:“你嘴上喊着王爷,心里可曾有半点把我当做王爷?老安也是侯爷门第,我瞧着你张口闭口将他贩卖的语气,呵呵……我们两个王爷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凌子岺不以为然,反驳道:“江湖之人本就对朝堂那一套虚伪官家礼仪做派谢敬不敏,我不拜你们不是也正常?”
顾北煦道:“江湖之人?什么样的江湖中人有你这样的身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凌子岺道:“王爷口气不小,江湖武林三山五岳门派帮派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你可都认识?”
顾北煦道:“那倒是没有,只是凌姑娘这样的高手在江湖走动,近十年来就见过你这么一个,我观你武功路数繁复驳杂却又集各江湖名家所长,按说各家武功秘籍都是门派最高机密,除了本门亲传弟子一概不会外传。你究竟师从何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凌子岺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简单的很,我就不能看上谁家武功秘籍了动手抢了来,自己躲起来慢慢参悟修炼?”
顾北煦温声问道:“那你又为何被官家追杀?”
凌子岺眯眼,微缩下巴死死盯着顾北煦:“什么?”
“你昨日杀的那些人使用的兵刃乃是出自国库军械,旁人或许认不出,我却独不会认错。”顾北煦平静地接着说道:“你那个徒弟也不是一般人吧,昨日事发突然我回去之后再细细想来,好像在宫里见过你那个徒弟,他是皇子的伴读,三个月前锦州节度使全家被残杀,他就是唯一幸存者。”
凌子岺道:“我这当师父的救自己徒弟,有何不可?有人要杀我徒弟,我护着他也是应当应分。怎么?王爷是要拿我徒弟回去问官么?”
顾北煦笑了,道:“我还没这个自信从你手里抢人,这么自讨没趣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凌子岺道:“那你在我面前卖弄你这些小聪明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示好于我吧。”
顾北煦点点头,道:“你这么说也可以。此刻你身有内伤,又带着一个武力值弱的徒弟,路上一定危机四伏。不如让我送你们一程,路上好照应……”
凌子岺直接拒绝:“不必了。我一个人独自惯了。”
顾北煦道:“你拦不住的,只要我想跟着,除非你……”
凌子岺截口道:“除非什么?惹急了我,管你是王爷还是什么……”
顾北煦话锋一转,说道:“好,我保证不惹你,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凌子岺头疼,心里忍不住骂顾赫言,靠!你这便宜皇叔是不是傻的?
“随便你。”
凌子岺抛下一句敷衍的话,旋身紧走几步像远离什么瘟神似得,足尖点地身若飞絮几个起伏就运着轻功飞走,消失在一片屋檐瓦砾之间。
大晚上的,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都不行。
第二日一早。
安星喆一身淡雅绿衣摇着他的折扇大摇大摆地从客栈二楼楼梯下来,脸皮极厚地蹭到大堂角落的一张饭桌前,捏着嗓子对桌上吃早饭的师徒二人故作委屈道:“阿岺~吃早饭也不等等小可,昨日坐了半日马车,骨头都要颠散了,贪睡一会儿阿岺莫怪啊!”
凌子岺顿时觉得手里的包子嚼之无味。
安星喆浑然不觉,见凌子岺不搭理他,又将视线转向一旁闷头喝粥的魏沐谦,笑眯眯道:“凌子岺的徒弟,早上好啊,小孩子家就该多吃点儿,且长个儿呢,别学你师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魏沐谦抬头,先看了一眼凌子岺,发现她面无表情,这才怯怯地小声回道:“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