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节。又名七夕节!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魏府。
蓝砖黛瓦门墙之内,庭院一树梨花白似云絮,花树下一排排黑色布口袋如过江之鲫码放整齐,十几名训练有素的黑衣蒙面人披氅持剑,穿梭其中张弛有度亦悄然无声。
长廊上一溜儿坠着黄金穗儿的红灯笼透着幽幽的暖光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十分有规律地荡着。
凌子岺打着一把黑纸伞站在长廊尽头,看着手下的师弟们将火油依次浇在梨树下的鼓囊囊的黑布口袋上,看着橘黄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噼里啪啦滋滋直响。
锦州节度使魏宗翰一家老小全府上下五十八口人,外加两条看家护院的大狗一夕之间全遭灭口,执行这次任务的就是管杀不管埋的暗杀组织一药王谷。
在世人眼中,药王谷是一处世外仙境所在,前庭后院规制隐于白云山涧,漫山遍野的珍稀草药分门别类应有尽有。而在江湖武林人士眼中,现任谷主圣手甄懿镜大侠妙手仁心积德行善救死扶伤,是个一等一的大善人。
凌子岺闭上眼睛,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嘲讽而自得的笑。
身为药王谷谷主首席大弟子,凌子岺坐了整整十个年头的暗杀首领,不能算是历经千帆,阅尽人心,但也是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才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打打杀杀了半辈子,到了今时今日竟也萌生了退出江湖之意。
十年前,南蛮入侵边境,老皇帝突然驾崩未留下传位诏书,京都风起云涌,六子夺帝,朝堂动荡。当时镇守边疆抵御南蛮的镇北王皇叔顾北煦收到密函,立即将军中要务交托副将,带领亲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皇宫,却也只救下了年幼的九皇子,其余皇子皆殒命于这场宫变中。
皇叔顾北煦固然悲痛,面对如此局面却也是无能为力。国不可一日无君,可转头再看那牙牙学语的九皇子,难道堂堂大渊国要拥立一个小儿为帝王?
这时有大臣谏言,先皇的皇子中还余一人,早年拜师药王谷学艺,已经离宫多年的五皇子顾赫言。
顾赫言是凌子岺的二师弟,自小在药王谷一同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只是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顾赫言就被皇叔顾北煦接回了皇宫继承皇位,改国号大赦天下,任用贤臣稳固政权,忙得不可开交。
凌子岺原以为这辈子都和顾赫言没有交集了,毕竟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太多,哪里料到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顾赫言乔装打扮突然来了药王谷,再与谷主师父甄懿镜见过之后就来到凌子岺的别院。
凌子岺至今还记得,那晚后山梅林月色朦胧,顾赫言将她拥在怀里哭诉他初入朝堂的艰辛种种,大臣们逼着他娶相国的独女为后,逼着他将妙龄公主送往南蛮和亲,逼着他对付自己的皇叔收回军权。
顾赫言的眼泪狠狠砸在凌子岺的心上,她不忍自己的心上人难过,便在那晚立下重誓,甘愿做顾赫言手中的一把刀,替他铲尽皇权路上对皇位有威胁的所有绊脚石。
自此,药王谷多了一股效忠于皇帝的暗杀组织,监视朝臣,以凌子岺为首的药王谷众弟子组成探子和杀手,替顾赫言监视朝臣,稳固政权,肃清朝野。
这十年间,凌子岺也记不清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这条路鲜血遍地,肮脏龌龊令人不齿,毛骨悚然又见不得光。而她的那个二师弟,当今的皇帝,那个在月夜下青涩拥吻她的少年,娶了皇后,立了贵妃,后宫佳丽无数,独独再没和她提过只言片语。
也罢,他与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承诺,一切不过是她心甘情愿而已。
如今十年光景苒苒而过,当年的如葱懵懂少女已然二十六七早过了枕月作梦的最好年华。曾经岌岌可危的大渊国在顾赫言的治理下四方臣服,海晏河清。凌子岺也渐渐厌倦了这种半生卖命,刀头舔血的日子。
她想脱离药王谷暗杀组织,轻松自在的为自己活一回,这些年她也看透了这份无望的感情,吃透了孤寂情爱之苦,便决定放过自己,想寻一处无人的地方这辈子谁都不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今夜是七夕。
这次便当做是最后一次替他做事吧!凌子岺默默想着。
这时,一个黑衣人翩然而至在她身后低低说道:“大师姐,都处理干净了。”
凌子岺点点头,摆摆手,道:“你们去吧,留下白芨和菘蓝。”
黑衣人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过了不多久,府邸一片沉寂。
白芨和菘蓝默不作声地站在凌子岺身后,如同这长廊的柱子一般。
雨势渐渐停了,凌子岺收起纸伞交给身后的菘蓝,深深吸了口气,走出长廊朝府邸大门走去。
“小心!”
白芨低呼一声,拔剑出鞘三两下制住了那个躲在门房中突然冲出来的半大少年。那少年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在白芨手里走了没十招就气喘吁吁被擒住,偏生倔强的不肯服输,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凶狠地瞪着凌子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凌子岺微微皱眉,月色下这双眼睛像极了多年前的顾赫言,清澈干净,黑白分明。
菘蓝反应过来这是漏网之鱼,忙也躬身,口中道:“师姐赎罪……”
凌子岺抬起手打断他,看向那半大少年:“你今年几岁?”
那少年在白芨手里挣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