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钺坐在马上歪头看着他,神色淡然,语气轻飘飘的:“你今天的话也很多。”
“秦兄,”云梓辰抬起头来,“秦兄——你究竟是见了多少血,才会有现在的眼神。”
“战争是没有血的,流淌活人身体里面的、带着热气的才叫鲜血,那些喷溅出来的红色,和倒在地上的东西一样,全是尸体。战争是属于死人的。”
“别说这个,不要用这些胡话来绕我。”
“那么……好吧。”秦钺看着怀里的儿子笑了一下,“我讲实话,我活了二十年,走了无数的地方,杀了无数的人,这个数量是你无法想象的,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杀人场上——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
“那么……你……”云梓辰想到的是海边上那肃杀的军营,“秦兄你是想与朝廷一战吗?”
秦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我给他三年,这三年,我不会给他捣乱,看看他能怎么办。”
“那这三年你要去干什么?”
“之前我说过一次,我马上要去中原了,你要不要跟我去。”
“去。”
说是马上,其实准备了很久,最耽误工夫的就是秦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筐草药,让云梓辰煎水,每天四五顿地喝,一个月下来云梓辰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是一股中药汤子味儿。
一个月以来,秦钺从昌黎县招来的民工也陆陆续续到了山海关,这些人在轻骁的协助下重新修好了城门,然后加固城墙,堵住了西面的巨大缺口,同时在城外修了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这些土木都是用在南侧的那一面墙上,这说明,秦钺要防的是从南面来的人。可是这些工事看起来都无比地敷衍,看起来只能防住步兵,若要对付大昼的军队还是十分不够的;可这些又都是秦钺亲眼看着建好的,不可能是偷工减料,秦钺也没有解释他要防的是谁。
等真正到了动身赶往中原的时候,云梓辰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给谁用的,也明白了秦钺为何一开始说要借山海关的城墙“保护”他的兵。
秦钺要防的是来自豫州的流民,和这些流民身上所附加的东西,而秦钺此行的目的,也正是在此。
就在同时,突厥班察部也在行动,李垣祠带着数万族人向着东风而进,他们春天的迁徙线路是从贺兰山南麓一路东进,南下绕过太行山,一直走到能够看得到海的位置。
等到这时,北方的春季结束,黄河与黑龙港河之间的冲积平原上也会迎来多雨而漫长夏季的。这时,突厥人就向左手边上转身,翻过低矮的燕山山梁,继续北进,一直向北,一直到汉人传说中的北海,一整个富饶的夏秋之际,突厥各部都会四散到这边茫茫无际的广阔草原上。
今年初春,班察部东进的的队伍却停驻在了半路上,在冀州南面邯郸的的远郊,李垣祠遇到了从中原北返的秦钺和云梓辰,他们带着一个李垣祠意想不到的人,以及中原千万子民无尽的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