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帐里只有姒纵与白起父子二人,白起起身搀扶了姒纵自榻上坐起,又亲自俯下了身将姒纵的足靴捧起,侍奉姒纵穿上,整个过程中,姒纵只低敛着眼帘,在烛光的映衬下,那双锐利的鹰眸到底因上了年纪而稍显浑浊,却依旧清醒而独断,审视着这个他越发看不穿看不透的儿子。

白起起了身,姒纵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如今部族上下,不少人都等着看你我父子间的笑话。”

白起淡淡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只是儿臣手下的那名小奴隶,充其量也只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孩子,只怕是遭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此事待儿臣彻查,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这“别有用心”四字倒是满含深意,三言两语,白起便将意图谋反的脏水从自己身上撇得一干二净,事实上,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来不曾试图取得姒纵的信任,更无半分辩解之意,从他的口吻之中,一切都显得不以为然,好似这事本就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呵,别有用心?谁知这“别有用心”的人,是否恰恰说的就是他自己呢?

姒纵缓缓垂眸,遮住阴翳的双眼,隐约透出的寒冷。

白起这样的人,太过危险了,他的举手抬足之间分明处处风度翩翩,就连态度都让人找不出半点傲慢之意,可他那让人不敢逼视的锋芒凛凛与王者风范,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狼养大了,总有一天会威胁到主人。

“这事既然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大动干戈。”姒纵在白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慢慢踱步着,躺了太久,骨头难免懒散了些:“只是你既然知道此事是别有居心的人有意针对你,你就应该知道,身边多多少少沾染了些不大干净的东西,还是及早清理的好。”

“是,多谢父亲大人的教导。”白起似有若无地勾起唇角,神态淡漠而慵懒,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却又不失恭敬。

“你大概也听说了,近来我有意多锻炼锻炼伯益那小子,那小子是个人才,想必你也看到了,在同龄人中,这孩子除却性子不大沉稳,倒不失为一个可塑之材,若是伯益能多锻炼锻炼,大概也能有几分你的本事。”姒纵说得随意,就好像在与白起谈论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白起半眯起眼睛,嘴角牵起一抹笑,不紧不慢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姒纵看了白起一眼,眼光突然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寒冷,但也只是一闪而逝:“冬季即将到来了,你知道,每年那漫长的寒冬总是给我们夏后氏带来不小的灾难,各部族难免趁乱起了异心,你是我姒纵的长子,你的弟弟们年纪也尚小,抚慰各部族,防范冬灾的事,交由你来办,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至于与其他氏族联盟一事……”顿了顿,姒纵意味深长道:“我看,就交给伯益去办吧,日后无论是辅佐你还是辅佐你的那些弟弟们,都需要这样的人才。”

白起心中岂能不知姒纵在打什么主意?姒纵本就没有想过,白起竟果真能说动彤城氏那些老匹夫与夏后氏联盟,尊夏后氏为联盟首领,可如今白起不仅做到了,甚至还安然回归,眼见着白起的势力一天天的膨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接着游说过程,暗地里博得了不少外族势力的支持。那日地图一事,姒总虽嘴上不说,可心中早已对白起起了戒心,如今更是开始防范起白起会与彤城氏那些老匹夫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心怀不轨。

冬季的到来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将处理可能到来的冬灾一事交给白起,一来也算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搪塞了白起,二来……分明是变相地,要向白起施压,让他将其在联盟体中的权力通通交了出来,削其左右翼,扼其日渐膨胀的势力。

姒纵有意要他交出手中的权力,白起又岂能让自己的父亲大人失望呢?

“父亲大人的考虑十分周到,能够让伯益在此中锻炼锻炼也好。”白起的唇畔含笑,那弧度性感,那声线慵懒。

姒纵目光微敛,那双看向白起的鹰眸,仿佛瞬间有无数道锐利的寒光迸射而出,他冷淡地看着白起,并不相信白起竟然会这样爽快地顺从自己的安排,姒纵生性多疑,尤其是对着白起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又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只怕白起在来此之前,就已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若不是如此,他便只能感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可怕,他甚至,已能把情绪藏得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深了。

然而此刻,白起却是似笑非笑地缓缓道:“但此事,还请父亲大人给白起一点时间仔细想想,毕竟前一阵子关于结盟一事的游说过程中,我的那些部下都是冒着生命危险随我出生入死,这样的事,还是等儿臣与部下们商量过后,再给父亲大人答复。”

“你说的也有道理,也好,你回去想清楚吧,”对于白起的这个回复,姒纵虽不悦,但心情却反而放松了下来,转移了话题道:“我听说,这两日你已经准备启程回禹康了。”

白起平静地回答道:“是的,秋祭一事已毕,冬天眼见着就要到来了,封地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了,今日前来,也恰好是要向父亲大人告辞的。”

“嗯,你近来忙于四处奔波,的确是荒废了禹康的政事。”

正在谈话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白起的神色淡然,淡薄的唇畔隐隐向上勾起一道轻狂冷漠的弧度,讳莫如深的幽眸泛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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