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绊生活的江城虽然临江,但鲜少起大雾,多半都是江上迷迷蒙蒙的薄雾半遮半掩,仿佛女子脸上的轻纱,笼罩山水。
但现在,他见到的是足以遮蔽视野的浓雾。
白茫茫的雾弥漫在空气中,马车往外不到一米的距离就已经看得很模糊,抬头看不见夜幕,低头隐约只能看见石子路,那雾气翻腾,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唯一令人慰藉的,大概是远处亮着的几许灯光,那人造的光辉穿透雾气,指引方向,散发出温暖的感觉。
车夫是个头发深棕色,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放下了手里的马鞭,回头看了一眼。
“我尿个尿。”
陆绊的那名同行者点了点头,两人看着车夫下车,走向浓雾之中。
他没走太远,陆绊依稀还能透过这厚厚的雾看到车夫的背影。
“我叫崔斯特,你也可以叫我老崔,如你所见,是个侦探。”
那同行者划起一根火柴,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
“?”
陆绊有些疑问。
崔斯特这种名字,不应该是外国人的吗,还是说这个人姓崔名斯特?
好怪哦。
“不过话说回来,你第一次遇到同行者的话,应该才刚刚做完引导任务没多久,大概四次任务之内吧,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敢选择【侵蚀】难度,胆子很大啊。”
崔斯特吸了一嘴烟斗,目光稍稍从正在提裤子的车夫身上移开,转向远处那昏暗的点点灯火。
“好在你遇到了我,跟着我行动,【侵蚀】难度说到底也就是容易发生变故,只要谨小慎微,谋定后动,不去触发太多事件就没......”
他将视线移回来的时候,却忽然没有了下文。
“嗯?你看到了吗?”
崔斯特询问陆绊。
陆绊点了点头。
眼前,车夫已经没有了踪影。
那车夫刚才就抖了抖身子,提起裤子,在转身的那一刻,雾气变得浓郁起来,将他微微遮盖,随后涌动飘走。
然后车夫就不见了。
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挣扎。
崔斯特伸手进大衣里,从腋下的枪套里摸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他缓缓来到车夫坐的位置,不敢下地探查,只提起放在一侧的马灯,照了照车夫消失的位置。
石子路和杂草没有任何痕迹。
雾气似乎畏惧光芒而后退了些许,露出了某个灰白扭曲的事物。
“对了。”
忽然,从崔斯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整个人一激灵,迅速缩回提着马灯的手,转头看去。
陆绊手里握着撬棍,坐在靠门的位置。
“你不要突然说话......”
崔斯特冒出冷汗。
“哦。”
陆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叫陆绊。”
“啊?”
崔斯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陆绊的意思。
“我叫陆绊,自我介绍,这是礼貌。”
陆绊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
崔斯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要不是同行者不会敌对,他可能得用手枪警惕一下陆绊才行。
“【侵蚀】难度除了不主动去惹事之外,经常也会有麻烦主动找我们,看样子这就是第一个考验。”
他坐上了车夫的位置,将马灯挂上。
“我们的任务目标是一致的,至少要先成功去到枯水镇。”
陆绊没有表示异议。
他不会骑马,也不懂驾驶马车,就坐在后面警备。
浓浓的雾中,只有前方那一两点灯火支撑着希望。
“这里不是单纯的野外道路......是某些废弃的村落。”
崔斯特一边驾驶马车,一边看了看周围。
雾气并非一成不变,伴随着马车的移动和微不可查的夜风,这些浓雾也会潮涌般起伏,当它稍微减退的时候,就能看到路边的杂草,以及杂草里隐藏着的残骸。
那些是建筑物的遗迹,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冲击才能让墙壁倒塌成这样,有些尚且伫立的,则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某种庞然巨兽,蓄势待发。
雾中没有任何声音,虫鸣,鸟叫,夜间活动的动物的骚动,什么都没有。
冰冷的雾带着些许潮湿腐朽的味道,深入肺腑,令人身体发凉,忍不住颤抖。
万籁俱寂的世界,如同死亡。
只有马蹄,和车轮在石子路上碾过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我之前有一次任务来过夜之国,不过那次是个很简单的生存任务,我在一个酒窖里支撑了六个小时到天亮就结束了,只要有枪和子弹,对付普通的怪物不成问题。”
崔斯特或许是真的在指导新人,或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惧,开口说着。
“我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我们距离那些灯火真的接近了吗?”
他有些怀疑的时候,发现周围没有了任何声音。
是的,就连马蹄声和车轮声都消失了。
崔斯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陆绊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马蹄声和车轮声消失,就意味着车停了下来。
“驾!”
崔斯特甩动马鞭,可那马儿却分毫不动。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陆绊抬起没拿着撬棍的手指了指。
崔斯特拿起马灯,朝前伸手。
他看到,在马儿的前方,在那浓雾被光芒驱散的位置,有一尊石像。
那石像被雾气缭绕,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