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视线内出现无数重影,齐子辰定了定神,等焦距对准后,脸上浮起一种不知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的复杂神情。
“是你啊,咳……”他笑着喃喃,“也对,除了你,谁敢这么对我……我现在……可、可是手握威嘉近百分之五十六的股份……五十六呢!哈哈哈……”
傅臻见那样子不像完全不能自理的,便关了花洒,从架子上抽了条毛巾扔过去:“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约等了二十多分钟,就在他以为对方昏迷过去时,呯地一声,浴室门大开,一道歪歪扭扭的人影扶着墙缓缓走出,身上的衣服没换,随意裹了条大毛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相当颓废。
“呼——”齐子辰坐在床沿,手肘支着双膝,搓揉了把脸庞,长舒了口气后,抬头道,“你怎么来了?总不会是来告诉我,威嘉破产了吧?哈哈……”说着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傅臻没有任何笑意,紧盯着他:“据我所知,齐伯父留下的产业,应该还足够你再败个几年的。”顿了顿,语气里掺着几分严厉,“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大概也就只剩这么几年了。”
齐子辰没回答,垂下眼,低低的自言自语:“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快乐呢,明明拥有那么多,明明可以为所欲为,却还是走不出去,到底有什么丢不下的,不就是……不就是……”忽然脱了力般往后仰去,倒在那片杂物里,闭上了眼睛。
傅臻怕他稀里糊涂的又睡着,上前一步道:“那位叫宁小晚的女孩在哪,我有事要问她,是你让她过来,还是……不方便联系的话,给我联络方式。”毕竟看好友这副恢复游戏人间的样子,八成是又将人家甩了。
谁知,“宁小晚”三个字刚出口,躺着的身躯突然瑟抖了下,齐子辰侧过身,把脸埋进被单里,微微蜷缩了起来,含糊不清的嗓音断断续续传出。
“你他妈……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呵呵……走了,那傻女人,终于他妈的被我逼走了……”
那声呵呵也不知是笑,还是哭。
傅臻拿不准齐子辰这一系列反常行为是不是由于情伤,可如果是的话,他觉得未免太过窝囊。
就算暂时找不到宋白姣,自己也不可能如此狼狈。
看样子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何况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对方听得进去,于是先是从客厅那堆垃圾里,勉强翻出一支手机,放到齐子辰手边,接着道:“酒醒了就叫人来打扫,正如我不会追问你大学那会儿转变的原因,这次的事,我也不会问,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完,拔腿准备离开,走到卧室门口时,听到房间里的人冷不丁道:“傅臻,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不再是齐家长子,不再拥有目前的身份地位,你还认我这个朋友吗?”
他转身,没什么表情的回道:“我记得,我们之所以相识,只是因为高中时一场辩论会,而不是家族的酒会。”
想起陈年往事,想起曾经也意气风发过,齐子辰苦笑了声:“你总是这么……自傲又洒脱。”
这句话里饱含着不能感同身受的批判,然而傅臻不以为然,他的世界,不可能存在那种消极的情绪,下颚扬起,淡淡道:
“无论什么地位,首先得像个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算拥有一切又怎么样,换个身份,你就不是你了吗,倨傲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不是旁人的评价里。”
看着好友低垂的头颅,傅臻眼里浮起些许若有所思,最终没说什么,只道:“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走出公寓,依然一无所获,不过他的心情还算平稳,先是通过手机视讯下达指令,游刃有余的处理了几件公司急事,随后才给某个在相关部门工作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请对方帮忙寻人。
挂断之前,他补上一句:“这个女孩对我来说,很重要。”
手机那端愣了愣,随即道:“好的,您放心,一定竭尽全力。”
到底是家事,傅臻本来不打算动用人脉的,事到如今,只能用这种方法将那女人找出来了,希望等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别太震惊。
想到宋白姣难得几次生气时的样子,红着眼眶,又不知道该怎么发火,像只憋屈的小兔子,他不禁轻笑了一声。
不管她这次气得有多么厉害,他还是有信心,能将人带回来的,就算曾做过一些无意中伤害她的事,往后余生慢慢弥补便是。
正准备挂挡踩下油门,搁在置物格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抱着几分“这么快就收到回复”的愉悦,拿起一看,却是来自畅海园别墅的座机。
一接通,佣人慌乱的哭声立即传出:“少爷……宋小姐她、她割腕了!”
傅臻来到医院时,宋菲瑶苍白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正靠坐在病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左手手腕已经包扎好,佣人陪在旁边小声安慰着什么,一见他,立马迎了过来,忐忑道:“少爷,我们发现小姐不对劲的时候,当即就破门冲进去了,实在是刀片太锋利……”
毕竟之前见过傅臻对这位宋小姐有多上心,比对前少夫人要温柔得多,所以在看到宋菲瑶割腕的瞬间,宅子里的佣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唯恐被迁怒。
“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女佣“哎”了一声,掩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