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茅山,师徒俩回了昆仑,一切似乎都和原来一样,清云峰上依旧是云蒸霞蔚,玉兰花海灿烂如锦。
玉和每隔几天,就会去素荣峰授课,剩下的时间,就待在清云殿里,或者去辛夷堂看书。辛夷堂外的玉兰花枝越发繁茂了,几杈树枝伸到了屋顶上方,花朵开了又败,花瓣落在青瓦上,层层叠叠消积成泥,这样下去,屋顶很容易坏,玉和上去,将伸长的树枝截断,又一片片翻着瓦片清理,本来只用一句法诀就可以解决的事,她蹲在屋顶上忙活了一整天。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她终于将屋顶清理完毕,下了房顶,辛夷堂内已经很昏黑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算起来,回到昆仑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日日都会来辛夷堂,元慎却一次都没来过,
元慎是主修风系法术的,玉和去素荣峰授课的时候也能遇见他,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集,也没怎么说过话,他也不再像初拜师时那样,整日里求着玉和能细细教导他。
点亮了青铜仙鹤灯,看见书桌旁的白瓷大缸里有许多画卷,都没有装裱,玉和想了想,将今日里那些树枝截断搬进来,拿了把凿子,细细凿着玉兰花树枝刻成框架,玉兰这种树木,枝条生长地很慢,嫩枝往往要经过很多年才长出很短一截,去除了细嫩的枝条,老的枝干木质紧密细腻,剥开深灰色的树皮,木色洁白,里面掺杂了一丝丝褐色的纹路,枝干不是很直,大多数都只能丢弃,能用的只有十多段,玉和放在了书桌上,其余废弃的都堆在了地下,数了数白瓷缸里的卷轴,有些不够,出了辛夷堂到了林中,选了些枝干较直的,砍断搬回去。
夜色渐浓,月亮已经出来了,玉和抱着截取的枝干回去,辛夷堂的门开着,元慎站在门口,似乎想进去,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她,唤了一声:“师父。”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今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玉和应了一声:“你来了?”抱着枝干上前,才看见屋内地板上都是些树枝,横七竖八地随意丢着,窗户没关,木屑被吹地四散飘飞,满地凌乱,没个落脚的地方。
玉和踩着木屑进去,将枝干放在书桌上,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只想快些收拾干净,心里盼着他能进来。元慎连忙上前帮忙,将这些废弃的枝条搬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回来了,到了书架间,似乎是在找什么书籍,玉和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刻着卷轴,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元慎那边,没多久,他抱着几本书过来,最上头那一本是风系法术的书籍,记得以前,他也喜欢研读书籍,遇到不解之处总会向她请教,玉和心里不由得期盼,若是两人能像从前一般再好不过了,她想问问他这几日在读什么书,又学了些什么法理,有没有什么困顿之处,
还没等她说出口,元慎道:“弟子先告退了。”
玉和手中刻刀一顿,刺破指尖,她淡淡点了点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刻不曾停留,身姿修长,素色的道袍随风飘飞,很快就出了紫竹门消失不见,夜色又恢复了深沉的静谧,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没有什么心情再去雕刻,刻刀静静躺在光滑如镜的黑檀木书桌上,刀尖很锋利,泛了丝嫣红的血迹,坐了许久,夜已经很深了,她起身慢慢回去。
迷迷清月夜,淡淡琼苞歇,侧殿的灯火已熄,正殿也是一片昏暗,她躺在榻上,摸索出了枕头下的松青纱绦,月光照在上面,松绿的颜色越发寒冷。
之后的大半个月,玉和再也没见过元慎,他似乎连风系法术的课程也不去听了,她问自己,后不后悔为他解了噬魂阵,这样的结果真是她想要的吗?
再一次见元慎,是在昆仑立派八千年的纪念大礼上,昆仑每百年就会举办一次大典庆祝立派,千年大典更是盛事,玉和也只参加过一次百年大典,那时候师父玄清老祖还是掌门人,她也还只是个普通弟子。
玉和一直以来都不会去掺和门内事物,何况还会有各派的掌门前来庆贺,所以一直到了大典当日才出场,这样的事,她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
风荀子四处游走交际,身后跟着东寻。
今日,昆仑的山门打开迎接四海八方来庆贺的人,其他几个师兄前几日就回来了,六师兄云山语是蓬莱的掌门人,八师兄景行满和九师兄景行止虽然不是掌门人,但已经是长白山的长老,只有四师兄不见踪影。几大仙山中,蜀山掌门容净来了,至于茅山,则是新任掌门人皎柏前来,其他门派的人,例如灵兽门的掌门高威,还带着儿子高行,天符门来的是掌门碧正则,碧瑶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在修界,昆仑是大道之源,至于东海,则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实力不如昆仑,但因为当年接近化神,又很傲气,所以在修界的名头也很响,不过大多不与陆地门派有所往来就是了,其次是蜀山、茅山、长白山、蓬莱这样的大派,其他例如灵兽门、仙农宗、天符门就处于中间位置了,还有许多小门派则是最末流的,这是千百年来默认的规矩。所以像今日这样的大典,众位掌门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庆贺昆仑,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走动,打点关系人情交际在修界也是必不可少的。
敛秦也回来了,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整个人都很有威仪,当初所受的伤痛没有留下半分影子,敖泠慢慢跟在她身后,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人群中有人望见,都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