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轻轻敲门声,是拾砚,他一夜没睡,掐算着时间殿下应该醒了,捧着煲了一夜的汤水,想来同他认错道歉。
却不曾想屋内人闻言声音淡漠且不容拒绝地开口道:“滚,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
拾砚闻言急了,他最是清楚殿下性格有多别扭,今日若不说清楚,会永远在心底埋下种子,随着时间越久嵌得越深,待以后再想消弭却是为时已晚了。
于是深吸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将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屋子里仍是昨夜那样一片狼藉还未收拾,殿下眼底一片乌青,一看便知没休息好,见他进来,怒目而视,拾砚强自镇定装没见着,简单打扫了一番这才走到他近前跪下道:“殿下,您要相信我。”
贺元阑一把拂来他伸过来的手,挣扎着坐起,冷冷俯视他道:“信你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拾砚几度哽咽却还是竭力忍住了,他抬眼望着殿下,一双手握着袖摆都在微微发抖。
“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奴婢去寻太子实在是情有可原,奴婢知道您旧疾未愈常被病重缠扰,夜夜不得安寝,吃得药也收效甚微,奴婢看着心疼,却地位低微帮不了您什么,太子走前曾嘱咐过奴婢,若有需要自可去寻他,昨日奴婢去宫中找他当真是为了您的身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私心啊……”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
拾砚闻声回头去看,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眉眼锋利的老公公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走来。拾砚认识他,他叫魏喜,乃是这拓云别院的管事公公。
“大胆奴婢竟还敢妖言惑众欺瞒主上!”魏喜厉声喝道。
他二人的视线皆落在魏喜身上,拾砚打量他一眼,心下生疑,这老公公不是向来在这行宫里颐养天年大事小事皆不过问的么,自他们来,就极少见到这魏喜做事,不是在自家院子里喝茶逗雀就是寻其他人下下棋打发着时间,宫中很多这样年轻时是贵人身边的红人,年老了便被送往各处养老,那些受宠的太监甚至比不受宠的皇子宫妃们过得都好。
却见那魏喜说完便被搀扶着跪在地上,拱手朝着贺元阑满脸真挚地开口道:“殿下莫要被这小太监给糊弄了,老奴在宫内伺候多年,对辨人的功夫自恃还有几分了解,您别瞧着这小太监看着老实,实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按理说老奴不该多管这档子闲事,还落人口舌,可……可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啊殿下!
“这小太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您好情有苦衷,可背地里所做所有咱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原先您病时他便常于太子殿下面前走动,二人常关上门说些不足与外人知的私密话,自太子走后,这小太监便又时常托人打探太子的消息,如今太子一回便匆匆回京寻他,
“老奴当奴才这么多年自是懂得个道理,好奴哪有一侍二主的道理!奴才知道空口无凭,特带来这行宫里的其他人证,您若不信,尽可直接问她们!若有一句假话,老奴愿提头来见!”
说完跪地不起,身后众人亦是跪伏在地上。
拾砚心下一惊,忙回头望向殿下,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殆尽,冷汗早已浸透全身。
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太监是怎么来的?好端端的,为何要过来掺和一脚?
他心跳如擂鼓,话语哽在喉管里,想解释却也辨无可辨。
同太子密探是他们在商议殿下病情,打探太子消息也是为了盼他回来想他解决殿下困境,昨日去寻他也真的只是为了殿下之事。
可这说出来他会相信么?殿下本就多疑,又在这节骨眼上,他瞅了眼一旁跪地的宫人们又迟疑地向殿下望去。
贺元阑与他甫一对视,怒上心头,觉得自己当真可笑至极,方才竟还打算信他的鬼话!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贺元阑冷声道。
拾砚闻声跪倒在地,心下无尽酸楚涌来,豆大的泪珠如断线般滑落在地,他眼前一片迷蒙,却仍不住地摇头道:“殿下您听我解释……”
贺元阑气得攥紧拳头,双眼凝视着地上那个身影,咬牙问道:“解释什么?你说呀!”
拾砚吓得浑身一抖,颤巍巍地开口道:“奴婢所做一切……真的都只是为了您!您要相信我啊!奴婢跟了您这么久,奴婢什么性子您难道不了解么!您不光是奴婢的主子也是奴婢家的大恩人,奴婢对您真的绝无二心啊!”
“胡说!”魏喜沉声打断他,又挥了挥袖子,着人呈上一个荷包,递到贺元阑面前又道,“这是在这小太监房中搜到的,足足一大包金锞子,凭他的俸禄,怕是这辈子都挣不起!”
贺元阑只一打眼,便将其丢弃在一旁,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拾砚心跳像是漏掉一拍似的,紧咬着下唇再不敢辩解,他看出来了,今日之事是他们有备而来!目的就是想要离间他们主仆,给他扣上个不忠的帽子,加之昨日二皇子突然到访,这魏公公怕也是他们的人,拾砚心下大乱,却奈何城府不过,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弯弯绕。虽猜不出二皇子的真正目的,但总归对殿下不会安什么好心。
贺元阑瞧着他这副默认的模样,怒极反笑。这是跟他好几年的人啊!他们曾一起在这深宫大院里互相扶持着,像两只孤苦无依的小兽在寒夜里互相取暖。
看着他颈间那道狰狞的伤疤,还有额上那道昨夜砸出来的裂口,贺元阑硬起的心一瞬间就软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