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迷迷糊糊睁开沉重的眼皮,身子着实乏得厉害,光线很暗,竟然已经是晚上了吗?记得她是早晨莫名其妙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口中有苦涩的药汁的味道残留着,嘴里有些发干,刚想叫人送水来,却听见帐子外头是院判刘昕忧心忡忡的声音:“皇上,娘娘胎相十分不稳,忧伤过度,加之寒气入侵,十分伤胎。若非娘娘已经是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怕腹中龙裔就保不住了!饶是如此,依旧险之又险!身病是小事,心病才是大事!若娘娘不及早舒缓心头郁结,这一胎怕是……”后头的话,刘昕没有说出来,但是谁都明白。
“朕……知道了……”玄烨的声音哽咽而无力。
苏帘心中一恸,不由暗恨自己糊涂,肚子里这是她的骨肉啊!竟然不顾这孩子的死活了吗?她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啊!明明从一早就决定,孩子比男人重要,怎么如今为了他反而伤及腹中孩子了呢?!
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就算再想不开,也必须想开了。
苏帘这一声叹息,被耳尖的玄烨瞬间察觉到了,他急忙掀开帘子,眸光复杂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苏帘,神情浓得化不开。
怔了半晌,玄烨这才忙坐到床头,亲自扶了苏帘起身,特意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柔软的靠枕,又从四禧手中接过熬好的汤药,并不急着喂给苏帘,而是用瓷勺慢慢搅动着,吹着气散热,一边吩咐道:“去取奶白葡萄和蜜饯金枣来。”
四禧福身称是,连忙退下。
苏帘看着那浓浓的药汁,看了一眼面有疲色的院判刘昕,问道:“是药三分毒,我喝这药是否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刘昕忙肃色道:“娘娘请放心,奴才与何太医、康太医仔细斟酌了药量。又格外加了安胎固胎的佐药,绝不会伤及龙胎。”
苏帘点了点头,便痛快地从玄烨手中接过药碗,嘴唇一触。试了一下温度,热而不烫,便仰头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喉咙里。
四禧已经端着而碟子蜜饯上来,苏帘忙抓了金枣塞进嘴巴里,抑制住胃里的翻涌。
玄烨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沉重,丝毫无法从苏帘的面庞上挪开半分,他挥手斥退了内殿伺候的奴才,去执住苏帘的手,“苏苏……”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苏帘咀嚼着蜜饯的口齿不由听了下来,金枣极甜,甜腻得几乎化不开,浓郁而黏稠,但是她胃里却是最苦的药汁。
“是朕不好……”玄烨柔声道。“朕保证这是最后的一次、唯一的一次!”
苏帘的心里产生不了太多的感触,毕竟那种事才发生没多久,这种话改变不了过去。
玄烨的手指摩挲着苏帘发凉的手背,热度徐徐浸透,玄烨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声音有些哽咽道:“算朕求你好吗?被这样伤心下去了。”
苏帘嘴巴张了张,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会保重自己。眼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双手拢在自己的腹部,没有比这个孩子更重要的……为了他(她),不管心头有什么担子都必须放下。
玄烨双手忙温热地覆盖在苏帘的手背上,“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朕都会永远疼着!”玄烨略沉下额头,用自己的额头抵在苏帘的眉心上,口中呢喃着:“苏苏,你可知道,朕对你感情。并不比你对朕的少。看到你这个样子,朕何尝不是一直揪着心呢?”
心头,忍不住再度掀起漪澜……
玄烨的眼中隐隐有泪,如珠光摇曳,若星光闪烁,他的手突然紧紧握住苏帘的双手:“十三年了,我们在一起已经十三年了。苏苏……你不会没有丝毫感触——有些感情,只会如酒一般,愈发浓醇。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苏苏——”他的唇,吻在苏帘眼角,吮走那一刻酸涩的泪珠。
苏帘却无言了,侧脸枕在他肩膀上,道:“我还有什么办法……除了说,只此一次,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玄烨,你是我四个孩子的父亲……我这辈子,早就已经绑在你身上,就算想离开,也早已离不开了。”
有些话,说出来,果然会好受些。
卧床静养的日子有些单调无趣,还好,小猴子日日都来,想尽了法子逗着她开心,还有四阿哥……每次来都会带着自己手抄的佛经,旨在为她祈求平安。四阿哥是个极不善表达感情的人,比起说,他更擅长做。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苏帘心头感动,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蛋,他又长高了,嘴上有些毛绒,竟然开始长胡子了,真不可意思。
四阿哥有些不好意思,“苏母妃……您好些了吗?”
苏帘脸上洋起笑容,道:“为了你这番诚心,我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又侧脸问道:“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四阿哥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还是……妹妹吧。”
苏帘疑惑:“为什么呢?”
四阿哥认真地道:“我已经有了六弟和十三弟了,妹妹却只有五妹,若是再多一个妹妹就均衡了。”
看着她认真而半含青涩的脸,苏帘忍不住从心底荡漾出笑意,四阿哥已经十三岁了,在她眼里还是孩子,但是却已经订了婚,明年便要娶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了。
看着他青绒的胡须和一副小大人式的举动,苏帘忍不住打趣道:“我听说数月前,皇上刚又给了你一个侍妾,这样你就有三个格格了,可要爱惜自己身子哦!”
四阿哥脸上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