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爷……小少爷,用早餐了。”茗香来到书房门口。刚才林遥写字的当儿,方菲、雪雅、茗香三个已然回来。
“好!”林毅应声道。
见爹爹收拾书桌,林遥便将笔放到砚台上,耷拉着脑袋,转身走出去了。
在此书房里,林遥可以说没有一个字不识得,本以为每个字的模样都了然于胸自然能写,结果写出来的却那么不对劲,心情也随之低落。
“茗香。”林遥跟她擦肩而过时,故作轻松地叫了声。
“小少爷。”茗香回首。眼见林遥淡淡的微笑之余,却陡然冲她扮了个鬼脸,害得她站在那愣是欲哭无泪。
林毅拿着笔在水盆里清洗,想着儿子刚才写字时挫败的神情,不禁莞尔而笑了。生宣、淡墨、软毫大笔对于头一回写字的人而言,确实更加的不容易把握。
如此却也并非有意的难为儿子,软毫、淡墨、生宣只是林毅自己练字所用。近年来林毅在书法之道上得心应手,平时练字当然要给自己些许难度,可不是曾经临摹的水准了。
书为心画,字如其人,林毅若没有栖居山野十多年的岁月沉淀,笔下又哪有今日之气韵。
明月清风,快雪时晴,林毅以前又哪里写得出这般意境。
吃早餐的时候,关于儿子写字的糗状尽管心里好笑,林毅也没有拿来说道,却是对饭桌上的一盘茶苞赞不绝口。方菲便指责儿子摘茶苞时捉弄茗香,还笑着说三篓子茶苞拿去都给采摘茶叶的姑娘们吃光,因而回来时才又特意到茶子树林,摘了这么些让林毅尝尝鲜。
用过早餐后,林遥并不准备去绿语湖畔吹笛子,而是等爹爹走进书房,然后跟着到书房里了。
“爹爹,我来磨墨。”林遥很积极。
“你要继续写么?”
“我还是先好好看看爹爹写。”
林遥拿着墨开始磨起来,重按轻推可真是翼翼小心,徐徐盘旋,平正的在砚上打圈儿,仔仔细细腻腻。
内行看门道,林毅眼见初次磨墨的儿子,居然很有几分样子,不似写字那样毫无章法可言,于是颔首赞许。磨墨尽管也讲究技巧,毕竟不是书法之道核心的深奥学问,凭林遥的聪明伶俐及本领,自然是看过即会了。
估摸着差不多,林毅适量地加些清水,将未写完的《黄庭经》铺好,镇尺压住。林遥就安安静静站在书桌前,见爹爹从笔架上取下那支大号软毫,却偏偏是要写小字楷书。
父子二人都没再说话,书房里静悄悄的都能听得见笔墨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留下苍润幽微的刷刷声,一人写得非常认真,一人看得格外投入。不知不觉,《黄庭经》在林毅笔端写完了。
“遥儿,如何?”林毅酣畅淋漓过后不禁问。
“好!”林遥此赞声来得有点迟钝,却那么真切,“就是,这点长么?”
“这已经不少字了。”
“也意犹未尽。”
“哪里。”林毅在儿子面前不知该怎么谦逊,只得将手上的笔搁下。
“嗯。”林遥想想,点点头道,“《黄庭经》言不尽意,可能是王羲之在修行上没那么透彻。”
“什么啊?遥儿是在说《黄庭经》的内容?”
“是呀!”
“哼哼,哼哼。”林毅尴尬地笑了。
“我前面那声‘好’,是指爹爹书写的字,后面自然就说到《黄庭经》的内容啦!”林遥微笑道。
“《黄庭经》是道家典籍,可并非王羲之撰著,王羲之写的小楷《黄庭经》,倒还有个特别的名称叫作《换鹅帖》,此名称很显然为书法作品。”
“《换鹅帖》?如此谐趣的名称,显然有故事吧!”
“那确实是有。”
“爹爹,说来听听。”
“王羲之书法的绝妙,伴随着入木三分那件事而名动天下,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字,每到逢年过节他给自己家写的对联,只要贴在大门上,都不到半夜,就会被人偷偷揭走。”林毅侃侃地说来,见儿子已然满脸的精彩,“会稽有位老婆婆养了只鹅,叫声很好听,王羲之获悉就派人去买,老婆婆不肯卖,于是他便携同亲友,前去观赏。不料老婆婆听到他要来,就杀了那只鹅准备好好款待于他,王羲之抵达后见鹅已死,为此整天都在叹息。会稽山阴有个道士听闻此事,得知王羲之对鹅异常喜爱,就特意饲养出一群叫声好听又漂亮的白鹅,以待时机。在一次王羲之出外游玩之际,道士便大大方方赶着白鹅从他眼前经过,这下自然就把他吸引住了。王羲之自然而然要买下道士这群白鹅,道士便说:‘你只要给我书写一部道经,我就将白鹅悉数相赠。’王羲之欣然答应,当即书写了这部千余字的《黄庭经》给道士,道士也将这群漂亮的白鹅全送给他,笼鹅而归的他,心里那是极为高兴。”
“呵呵呵……”林遥听完顿然片刻,才快乐地笑出声来,“有趣,对鹅如此喜爱的王羲之、耍心眼的道士、死心眼的老婆婆、以及那些从王家大门上偷字的都是有趣之人。”
“《换鹅帖》就是这样得名了。”
“爹爹,你教我写字吧!”
“好啊。”
林毅答应着,将已然书就的《黄庭经》收起来,又铺上一张新宣纸,思量儿子都已经读得那么多书,无须一笔笔地学,于是拿起笔写下一个字。是个“永”字,写得可不那么小,在林遥眼里当然也很好,一笔一画都神采奕然。
林遥眼见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