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门诊大厅,大理石地面砖光滑似镜,电子屏幕不断翻滚,玻璃天盖硕大无朋,上下四周配以各色灯饰,奇异花草植物,宛如豪华五星级大酒店。取药的,咨询的,缴费的熙熙攘攘,井然有序。唐魁交了看妇科的钱,从几列长长的挂号队伍中钻了出来,然后搀着舒银花向电梯走去。怀孕期间为了保持胎儿健康无污染,大半年里她只是补充水份和营养,摈异了所有化妆品,原来仅存的那点姿色已经透支完了。
越往里走去,医院特有的气氛越来越浓,注射室儿童哭叫声此起彼伏,急诊科里医生忙忙碌碌,担架推车上患者哼哼唧唧,混合着药物的气味,痰盂里腥臭,令人窒息,望而却步。三楼狭长的妇检科走廊里座无虚席,所有待检孕妇一个挨一个等待着叫号。陪伴者或站或蹲,本就*仄的通道更显拥挤。看来要等大几十分钟才轮到自己,舒银花嘀咕着巍颤颤地转过弯,寻到一处静谧的地方坐了下来。
唐魁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探个究竟,向老婆交待了几句,返身离去,刚至楼梯口他惊呆了,远远地看见牛成将舒金花扶进了第五孕检室。唐魁迅速藏于楼梯口,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两人太熟悉了,怎么会错呢?再瞄一眼,牛成仍靠着门框背对自己。唐魁怕他发现相互难堪,干脆步行至二楼再从另一处回到舒银花身边,呼哧呼哧,又惊又喜地说:“刚才我看到牛成扶着你姐进了妇检室,她是不是也怀上了?”
平日里舒银花看见残疾人多少都有几分同情心,自个的丈夫是跛子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那一扭一扭的大腿仿佛一下一下掌掴在两块脸皮上。可怀孕的人不能由着性子戗着来,她只好隐忍道:“怎么会呢,你瞄错了喽!”
“我看得清清楚楚,决没有半点错!”唐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像自己拣了个金元宝,异常兴奋:妈的,这下别人高攀了,看你还敢不敢暗送秋波?老子对你千日好,不如人家一个笑,我管不着总有人卡住你的,皇天后土,真是上苍有眼,上苍有眼啊!唐魁心里这么诅咒,口里却说:“那实在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舒家有了血脉,我们的孩子必定姓唐啦!”
“别得意早了,还不知道青红皂白。”舒银花睃了他一眼,话里含有隐隐的威协,“这事儿你装着没看见就行,多嘴多舌,摇铃打鼓没好处的,我姐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到时候你担当得起?”
唐魁在她凸起的肚皮上摸了把,自嘲道:“连自己的老婆都不高兴要我管,哪还有闲心干涉别人的事,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舒银花挂了个冷面,许多话咽回去了,再开口势必又是新一轮的争执与对抗,有什么意思?少年夫妻老来伴,得过且过吧。沉默中她搜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今天下雨我和唐魁抽空来医院检查,刚好姐和牛成也在这里,姐是不是也怀上了?”
平常看到别人在公园里健身舒母总是不屑一顾,嘲笑那些人吃多了,有力哪里不好使?今天下辈都不在家,她居然跃跃欲试,先在踏步机上大步前进,觉得意气风发,兴趣盎然,然后躺下在腹肌轮上试了几下,那玩意太消耗体力了,若把腰扭伤了可是说不出口的,于是来到美腰机上舒展身子。边上手机响了,舒母听完小女儿的电话,眉开眼笑,万分惊喜,“不会吧,这么快?好小子真的天从人愿,顺着老娘的意思来了!嗨嗨,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舒家竟然还有这样一步鸿运,守得云开见日出,宝押对啦!”
舒银花被母亲的情绪感染,脸上绽出了久违的笑容,“八成是有了,不然还要牛成扶进孕检室?妈,要真有这个命可好啦,牛成已经两个儿子了,往后生的孩子百分之百跟我们姓舒,那就用不着像唐魁那样,为孩子的姓扯皮拉筋了。”
“是啊,太差的男人金花瞧不上,条件好的家庭孩子只能跟爸爸姓,哪有这么称心相安,真是如愿以偿,天助我也!”
“我就担心她那臭脾气,喜欢讲究名正言顺,该不会打掉吧?”
“哪能这么糊涂呢?好不容易怀上,无论怎么样,先生下来再说!”舒母瞬间顿悟,慌了神,宛如千万元彩票弄错了个数字,风风火火地往楼下赶。
舒银花关怀备至,“我也是这么想,以后找个男人没缘份不一定有生育,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好,迟得不如早得,早得不如现得!”
舒母焦急的催她,“是啊,如今大碗里装糍粑——稳稳当当。你把这些利害关系给她讲清楚,亲姊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舒银花犹豫起来,“我小了一点,她又有个老板架子,平日里随说什么人家都爱听不听,这事还得您亲自做思想工作才靠得住。”
“行,我马上过来。你给医生说清楚,要是胎儿没保住,我立马找人把医院炸掉,要是牛成不听话搞破坏,你快点把他赶走!”从天而降的喜讯实在大快人心,催人奋进,舒母取了雨伞,关好门,小跑着来到公路上拦了一部出租车。
五号孕检室里一位大妈级别的医师取下听诊器,慈祥地观察着舒金花,“结婚了吧,头胎?”
舒金花稍一犹豫,很快补上,“头胎。”
医师轻飘飘瞟了眼单子上的年龄,回过头说:“岁数不算小了,再不能错过机会!”
“嗯。”
“检查结果胎音清晰,胎位正确,一切正常,你自己多看一看妊娠方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