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阿姨只好依此行事,照着去做。小方扇阴风点鬼火,“老干部遇到了新问题,那可是大麻烦,怎么得了?”
何龙瞪着眼看了四道菜,喝完一口汤,面孔又板了起来,“阿姨,你会不会煲汤?”屈阿姨拿着刚烫过的筷子,赶过来问:“怎么啦,放多了盐还是要加点鸡精?”
钱能作祟,势能压人,何龙一副主子气派,字字句句地数落道:“生姜、大蒜、糊椒、味精都只是辅料,汤的味道全得靠熬出来;吃鸡吃汤,肉要炖烂,这事不能来假的,甭说半天么两个小时总不能少啊,你那猪脚汤绝对没煲四十分钟!”
屈阿姨理屈词穷,心里像有千百个虫虫在爬。司马坡用筷子戳了下鱼头,胆战心惊地咋呼:“哟,这鱼腮害羞得通红通红的连血色也没变,是不是鱼儿瞎了眼,从缸里跳进了锅里?”小方打跛脚鸡子,不失时机地凑热闹,“阿姨,怎么在弄菜,芹菜炒肉放那么多盐,豆角辣得下不了喉,你是不是哪根神筋出了毛病?”
何龙双脚盘在沙发上,筷子轻轻一拍,话就有些重了,“四道菜咸的咸,辣的辣,鱼没有熟,猪腿用开水兑了下,鸭子的嘴巴比人的牙齿还硬,你让我们怎么吃?”
屈阿姨弯腰夹了小块猪脚想尝一尝是否炖烂,半空中掉了下来,汤水四溅,众人惊恐万状,龇牙咧嘴,深恶痛绝。当她的筷子再伸进汤碗时,何龙一手挡住,声色俱厉,大眼珠险些突破眼眶迸碎镜片,“你这分明在洗筷子,安心不让我们吃,喝汤用条干舀到自己碗里喝呀,连基本常识都不懂!这种素质有没有经过培训?有没有经过体检?要是得了病不传染大家?简直气死我了!”
“我干了七八年,跟了这些大老板,从来没有人说七谈八嫌弃的。【92ks. 】”屈阿姨的头被训昏了,可怜巴巴地嘀咕,“还只给你们做两顿饭,昨晚肉炖过火了你们又说不鲜,今天中午鱼煎糊了一点你们又说败味,我有什么办法?去年一样的做法,同样是唐经理当老板,这么多人吃得有滋有味,没有人说过彼此,今年你们来了就不同了。”
小方白多黑少的眼珠翻了下,挖苦她,“今年肯定不一样,你又老了一岁么!”几个人呵呵大笑。屈阿姨逆来顺受,含垢忍辱,这次却生气了,“小方,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鸡蛋里挑骨头,找什么茬子,仗谁的势?”小方肆无忌惮,阴阳怪气的话更胜一筹,“我同你一样,也老了一岁嘛。”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丑态百出。唐魁放下筷子,对屈阿姨好言相劝,“你别跟他们斗了,把汤拿去多煲一会,鱼再煎一下,鸭子加一加工,我们等会儿吃。他们都是年轻人,来自大城市,家里条件好得很,生活要求自然高,也会挑剔一些,你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自身素质提高点不就得啦。”
屈阿姨当过保姆,做过月嫂,干过钟点工,却第一次遇上这几个刁难主子,也才真正体会到主仆之间的不公平。现在是这样的时代,有钱人大三十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这般高大了,谁叫他们没本领,谁叫自己是佣人?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厨房抹了两把鼻涕眼泪,再去擦茶几时又显得若无其事,“你们要吃好喝好,伙食标准就得提高,餐餐要有鱼有肉煲靓汤,每人八块钱哪里够?”
小方正经八百,扳着手指算,“平均按六个人吃饭计数,每天有四十八元生活费,以现在的物价计算,四十八元可以买十斤肉,或者三十斤鱼,四十斤蘑菇,够多啦!”屈阿姨针锋相对,反唇相讥,“你干脆说能买一百斤大米,两百斤盐,四百斤萝卜岂不更多?”两人冷嘲热讽,喋喋不休。
何龙背靠大树,自以为是天地贯通的人物,弹了下烟灰,喧宾夺主,口气豪壮得如同他的身体,“别吵啦别吵啦,十元就十元,多大的事?民以食为天,领袖都说过吃饭问题是个大问题,这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头等大事都解决不好,别的事更不用说了!”
司马坡不失时机地帮衬:“恩格思还讲过:‘人们首先必须解决吃、喝、住、穿的问题,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不吃好喝好哪有精力干好别的事?”
客厅里又有了吃吃的笑声,何龙和司马坡的话太有创意了。屈阿姨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寸步不让,“除了再加两块钱,大米、煤气、菜油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定,另外报销。”唐魁本想打点折扣,但开口必将群起而攻之,实在有损老板颜面,既然工崽抢在前头答应了,岂有不肯之理?他只好一锤定音,“行,就按这个标准执行,以后我在这边的时间很少,你找小何要伙食费,账目同样要纳入财务管理的范畴。”
何龙向来自命清高,自视不凡,眼前这个土八路有什么值得拍马屁的?他睥睨众生,面无表情,一个劲地用纸巾擦嘴角。唐魁突然要打喷嚏,张口结舌,蓄势待发,结果被何龙瞅过来的一眼威慑住,连忙用手抹了抹嘴巴,脸上浮起一种下不了台的难看,那年长十岁当父辈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赶紧转移目标,“甄夑,你这次负责质检和资料两块,材料签收再另外安排人。”甄夑点头默应,唐魁又说:“夏师傅,这边要换一个电工,我那边也要一个,你有人吗?技术太差了的不行,现在安监局抓得挺严,没有证件很难过关的。”
夏师傅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自然不敢含糊,“等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