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母愈发觉得把小儿子送过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既能有人指点彦儿的功课,又能培养小两口的感情。明年年底,儿媳妇嫁过去,后年她就能抱上个大胖孙子——真好!
彭母和黄氏坐在一起,大嫂坐于两人的下首。这一对亲家,年岁差得不少,彭禹彦的大嫂还比黄氏大两岁呢!不同年龄层的三人,坐在一起,聊得可热闹了。
听到黄氏说起当晚惊魂的一夜,婆媳俩心惊肉跳的。十里沟人总共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匪军一下子来了五百。林家二姑娘胆儿真大,带着一个文弱的小书生,连夜去中州驻军去请援兵。婆媳俩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守军来得及时,她们恐怕就见不到彦儿了……
万幸!十里沟的确经历了匪患,但有惊无险,没有任何伤亡,损失也不大,甚至还帮朝廷军队立了大功。
十里沟人走出去可骄傲了,走到哪吹到哪,尤其是长期住码头的刘歪子,说起来头头是道,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似的。
刘歪子和刘二癞,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村里,跟大家一起经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连村里人身上的伤疤,也成了一种不畏叛军、共同抗匪的勋章!
“发救济粮喽!仁安镇发救济粮喽!”在镇上卖木炭的老村长家的几个儿子,牛车还没停稳,就开始嚷嚷开了。上次宝清县开仓放粮,老百姓领的粮食,省了又省,这时候也吃得差不多了,终于等来了朝廷的第二波救命粮。
村长的大儿子汪大柱,对乡亲们道:“大家都多带些银子过去,听说这次镇上来了不少南方的粮商,响应朝廷的号召,在镇上卖平价粮。我特地问了粮价,比荆云县的还要便宜些呢!”
“赈灾粮怎么领?还是拿着户籍,户籍上的每个人都要到地方才能领吗?”狗剩后娘面带忧虑的问道。狗剩爹重伤现在还躺在炕上呢,这要是折腾到镇上,不得去了半条命啊!
老村长道:“别担心,到时候把情况说给大人们听,如果真不能通融,我们每家匀一点给你们,不会让你家吃亏就是了!”
狗剩后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这几天,她深切感受到了身为十里沟一员的幸运。家里的房子毁坏了,村里人优先给他们修了;家具被损坏了,锁头父子俩不要手工费给重新做了;家里的粮食被祸祸了,分了一辆大车作为补偿……
孩子他爹身受重伤,躺在炕上不能动,村里人没有让他们家受一点点委屈和损失。她得罪过的林家,还送来五斤肉和一只野鸡,说是给孩子爹补身子——这泪水是高兴的泪、感激的泪,以及惭愧的泪。
她以后一定把狗剩儿当亲儿子对待,不再总想着到处占便宜,再也不会跟那些三姑六婆私下里叨咕林家的事儿了!
十里沟的十几辆大车,青壮年们推的推,拉的拉,上面坐着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以及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全村出动,那规模真个叫浩浩荡荡。路上遇见其他村的村民,互相搀扶,拖家带口,无不羡慕地看着他们。小伙子们,推车推得更有劲儿了!
最惹眼的,还是林家的车队,两只骡子、两匹老马,分别拉一辆车。车上小二娃和他的小伙伴们,背着三字经,或者唱着二姐教的儿歌,欢乐的气氛好像不是去领救济粮,而是出去郊游呢!
十里沟距离镇上远,好多小孩子长到七八岁连村都没出过,这次有机会跟大人和小伙伴们一起出来,自然高兴得好像过节似的。
江陌寒坐在一辆马车上,看了一眼屁股上抹了药的黑色骡子。在去搬救兵的那天晚上,这头骡子受伤倒下了,本以为它会死在匪兵的手中,谁知道人家在外面晃悠两天,自己又回家了。回到家中,屁股上还插着那支箭矢呢!
这不,又养了几天,又能出来拉货了。奖励给林家的两匹老马,本来走路都打晃,在被林家人养了几日,一天一个样,仿佛焕发了第二次青春似的。瞧现在拉车的样子,哪有老马的颓态?颇有些老骥伏枥的感觉呢!
他对一旁的林微微道:“你家倒是挺会养牲口的!”
林微微看着他,若有所指:“我啊,不但养牲口是一把好手,最擅长的还是养……人!瞧你这白白嫩嫩的小脸儿,有我一半的功劳!”
“你知道你现在特像什么吗?”江陌寒被摸了一下俊脸,面不改色,连声音都没有半分的变化,“像调戏良家子的纨绔!”
“哈哈!我调戏自家未婚夫,犯法吗?”林微微伸出手去勾小书生的下巴。
江陌寒躲了过去:“是不犯法!但于礼法不合!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意思,我还嫌臊得慌呢!”
林微微小眼神勾勾缠缠:“那……没人的时候,就可以躺平任调戏了吗?”
江陌寒耳根微红,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别玩火,否则后果自负!
林微微把脸转向一边偷笑。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冯娘子,抿嘴一笑,对黄氏道:“瞧,小两口感情多好!”
黄氏转头过来,正看到自家闺女对江童生动手动脚。她有种想捂脸的冲动: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她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把两人的亲事提前,免得她家闺女做出更大胆的举动,毁了江童生的清白……
到了镇上,依然是在城门外,领赈灾粮的队伍依然像长龙一般。一家派了一个人,排在了队伍的末尾。有士兵过来查问:“你们,那个村的?”
老村长上前道:“我们是从十里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