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捏弄着手里头那个核桃大小的玩意,九猴儿一边搀着那半跪在连咳嗽带喘的厨子,一边顺手把那核桃大小的玩意重新塞进了自己怀里。
就四九城里潜行人物手中,这拿着来引人耳目、制造乱局的玩意,搁在唐朝那时候就已然出现过,在行话里叫‘苗子’,也有叫‘崩子儿’的。有那大概齐听过一耳朵这玩意名头的主儿,以讹传讹的编排下来,楞就是把这玩意说成了能施展障眼法的仙家宝物——朝着地上一砸,耳听得一声炸雷响过、一股白烟散去之后,方才还站在眼前的潜行人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其实朝着敞开了说 ,这玩意压根都不稀奇,左不过就是个街边孩子玩闹时喜欢的摔炮、砸炮,在装火药的时候多了些分量,用的也不是常见的细沙子,而是仔仔细细拿着玻璃碴子砸出来的末儿,捎带手的再拿泡过桐油后阴干的硬纸壳儿包裹了,一扔出去就是个旱天雷的动静!
再有那讲究些的人物,还得专门寻了四九城里造爆竹、烟花出名的高手‘震天宫’陈家老号里赶出来的徒弟,花大价钱在那‘苗子’里掺和了些其他的玩意。核桃大小的个‘苗子’扔出去炸的动静大且不论,捎带手的还能冒烟突火,那烟朝着人鼻子里头一钻,不出一碗茶的功夫,再壮棒的汉子也得烂泥般瘫倒在地!
至于‘震天宫’陈家老号里的师傅,人家当家主事的大掌柜的说了——陈家老号做出来的玩意,从来都是给人添个喜庆之气的,断然没造了玩意拿出去伤人的道理!因此上,甭管是拿多少钱、请谁上门求告,沾着伤人、添堵这类事情的玩意,一概不做!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可着四九城里数算下来,也就那么一位‘震天宫’陈家老号赶出去的半吊子徒弟能做这上等的‘苗子’,哪怕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歇工。能造出来的玩意也都有个定数。再把这些上等的‘苗子’朝着四九城里混潜行的爷们手里一分,那可就真是什刹海里撒胡椒——光见胡椒面儿扔进去,可就是不见能辣出来一条鱼!
就这么稀罕的玩意,今儿晚上在这德国善堂里头。一家伙就叫严旭撒手扔出来十好几个,旁的且不论,单是算积攒这些个‘苗子’花的价钱,那就能知道严旭这是下了血本,对脑子里琢磨着的那玩意是志在必得!
半真不假地帮着那被呛得半死的厨子拍打着后背。九猴儿一双眼睛四处踅摸着正不断朝着各处屋子里扔‘苗子’的严旭,嘴里却依旧是半憨不傻地朝着那厨子叫道:“大师傅,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您烤个洋人的吊炉烧饼也能烤炸了炉膛啊?!”
连咳带喘地摇晃着脑袋,那被烤炉爆炸时溅得满脸漆黑烟尘的厨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骂着:“我他妈哪儿知道........这他妈哪儿是我烤面包烤炸的.......你小子可别胡说........”
眼瞅着严旭已经窜到了那幢二层小楼旁,九猴儿半真不假地搀起了那好不容易回过几口气的厨子:“那咱们咋办啊?是跑啊......还是救火?”
迷离着眼睛,厨子瞧着满善堂冒烟突火的各处屋子,还有那些乱糟糟叫嚷着四处乱跑的半大孩子,顿时跳着脚叫嚷起来:“这他妈还问我?还不赶紧救火?!把善堂给烧没了,咱们的饭辙可就真没了.........”
装模作样地回头看了看依旧在冒着烟的伙房,九猴儿像是挺害怕似的缩了缩脖子:“那.......就咱们那点水盆、水桶的。可也顶不住这么多屋子着火的时候使唤不是?要不要开了大门,等水龙队来?”
伸手朝着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拍,那被连炸带熏弄得头昏脑胀的厨子顿时一蹦老高:“还真是.......开大门.......开大门啊.......”
伸手搀扶着那跌跌撞撞的厨子,九猴儿脚底下暗自使劲,半是搀扶、半是推挤地糊弄着那不断叫喊的厨子走到了大门旁,麻利地帮着厨子卸下了沉重的门栓,再把顶在门后头的两根顶门杠给搬弄到了一旁!
大门方才打开,门外边两头的街面上,已然传来了一连串铜铃铛的脆响。伴随着那铜铃铛的脆响越来越近,明显就是载着重物的架子车上木头轮子在街面上滚动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九猴儿的耳中!
却也在此时,善堂里头的电灯猛地全都熄灭下来。一时之间,善堂的院子里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的半大孩子,还有那些手里头刚刚端上了木桶、铜盆的杂役。顿时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叫声:“可了不得啦.......电灯线叫烧断了.......”
“可是别乱撞啊........会电死人的!”
“哎呀........你端着个空盆转什么磨呢?打水去啊!”
“朝哪儿泼呀?这四处冒烟的,可火苗子倒是在哪儿啊.........”
捏着尖细的嗓门,九猴儿一边顺手抄起了放在大门边的一把大笤帚塞到了厨子的手中,一边玩命价地叫嚷起来:“可千万不能烧了那小楼........把小楼烧了,克大夫可饶不了咱们!”
手里骤然多了把大笤帚,耳中也听着九猴儿的尖叫。那到现在还没全然回过神来的厨子顿时跌撞着朝善堂中的二层小楼跑了过去,嘴里也是扯开了嗓门吆喝起来:“都麻溜儿救火.......要不饭辙可就都没了.......”
虽说善堂里的场面在这一眨巴眼的功夫乱成了一锅粥,可那些个德国大夫倒是没一个乱跑乱撞的,反倒是全都聚集到了那幢二层小楼旁,手里头抓着的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