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听尉迟晓说出来的那些细节,她也能想得到,仪清公主虽然是大公主,但在宫中因为母妃不得宠的关系,肯定很早就已经被磨平了棱角。所以她温柔绵软,像面团一样任人搓扁揉圆。
这么一种性子,若是嫁给惜花爱花护花的温柔男子,或许也能安然度过一生。
但她这样的性子竟然被远嫁突厥,在那种地方民风那样彪悍,几个可敦之间的争斗可能都是直来直往放在脸上的。若是自己性子强立得起来会抢会夺会斗,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争取,或许能发现另外一片天地,但若是随便别人揉捏,那下场肯定就是像仪清公主现在这样,香消玉殒,化为尘泥。
萧静姝也是暗中为仪清公主的命运叹了一口气:有后娘就有后爹,圣人当初嫁她去突厥的时候未必没想到今天,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去做了,这和如今对安荣公主的谨慎小心和呵疼怜惜爱护,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同为皇室公主,命运竟如此不同。
而且听上去,仪清公主是那种心肠很好的姑娘,这一点,从她当时会救大概还不到十岁,偷偷混在商队里别人也不知道她身份的尉迟晓就能看的出来了。
但这样好心肠的女子如今孤零零的死在了异乡,那种面甜心苦,真正享受着皇家锦衣玉食的供养和荣华富贵的锦绣乡的人,却偏偏活的潇洒滋润,命运之手这样残酷无情,怎不惹人唏嘘。
萧静姝问尉迟晓:“所以你是为仪清公主抱不平么?”
“不止如此!”尉迟晓回答的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女子里罕见的铿锵,似是有种金石相交的有力,“若这一次守卫边关的是我,突厥这几年给了我们多少侵略多少刀剑,我必一一还回到他们身上,然后才有可能考虑放他们入关!李信那个软骨头没骨气的家伙,竟然还对他们以礼相待,还什么一路护送简直像是狗腿子一样忙前忙后,没的丢了我们边军的脸!就凭他这么做,我就看不起他,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他!”
尉迟晓略略顿了一顿,看向萧静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这个动作才让她脸上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天真稚气:“姝姐儿你该被我吓到了吧?我是在边疆长大的,我爹老说我这人是狗肉扶不上墙,不管怎么调.教都跟个假小子似的,所以要我平时尽量就少说少做,免得吓着别人,要是有冒犯到姝姐儿你的地方,我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她伸了伸懒腰,“不过能把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给说出来,我是真觉得舒服多啦!”
萧静姝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终于笑了出来。
尉迟晓之前在宫中一开口就能噎死人,只不过看在她爹面上,公主她们绝对不跟她计较罢了,原来这样,还是尉迟晓已经着意克制了的结果啊!
她拍了拍尉迟晓的背,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亲昵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平时的亲密度,只笑道:“尉迟啊,其实我完全赞同你的每一句话。”
尉迟晓张大了眼睛。
萧静姝左右看了一看,确定了旁边没人,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勿谓我言之不预,此次突厥可汗亲自入京,只要他肯在名份上对圣人稍稍相让,譬如口称为臣,又或者尊称圣人为叔之类,圣人必然大大的加之以赏赐。”
尉迟晓瞪大了眼睛。
萧静姝的话却还没完:“到时候我们没有在战场上输掉的东西,圣人就会以赏赐的形式赏赐过去,包括子女财帛。而没有趁机把突厥可汗抓起来杀掉,也正是为了威震四夷,流芳后世。朝廷上的大人们一定会引经据典的给这种行为戴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帽子,给这种其实特别……愚蠢的行为脸上贴金。但其实,在放他们入关的那一个刹那,我们就已经输了这场战争。这是我们整一个帝国的悲哀,但很可惜,也只是我们两个女子口中‘妇人之仁’的悲哀而已。”
她也想说:你们给我们带来的是刀剑,我们也该给你们带来灭绝。若是非要和平,那也该是大打一场打的对方口服心服之后的融合,而不是这种以子女财帛,以和亲血泪来换的和平!
可她和尉迟晓就算再不甘再愤恨,她们依旧只不过是两个力量不足够影响大局的小女子,这种不甘和愤恨……也似乎做不了什么。
萧静姝和尉迟晓对了对眼睛,最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这种笑里,却又带上了几分晶莹。
最后萧静姝拍了拍尉迟晓的肩膀,劝她:“你说你看不起李信李将军,我倒觉得你的这个说法,是偏颇了一些呢。你爹尉迟老将军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的,他可是战场上的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