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静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伯玉了。
半个月前,大哥亲自到青狮帮赔罪,解除了她与龙德宇的婚约,龙智海虽没有过多责怨,但也没有给唐标任何好脸色,近日更突然听闻,他自称身体欠佳,要于下月将帮主之位传给侄子龙季元。
父亲唐海也觉得愧对龙智海,一方面将唐静禁足“静香居”;一方面决定在龙智海传位之日亲自前往青狮帮赔罪。
唐静对伯玉的思念是与日俱增,在西河镇唐宅两日的温柔缠绵至今仍历历在目,情浓之际曾多想就那样携手放弃一切远走异乡,但二人家世俱是显赫,两家仇恨又是武林尽知,他们实在不敢令这样的家族蒙羞;而且二人俱是自小蒙父母、兄长娇宠爱护,怎忍心就这样离家给他们带来困扰忧愁?于是临别时痛苦相约忘却前情、只余心中默默相守。可仅这一个多月,唐静便思念郁结成疾,想到今生将无法再见到伯玉,更是觉得了无生趣。
柳拂等人只当她因受辱心中悲愤抑郁,对她更加呵护备至,暗中也催问唐亮可曾抓到那淫贼。
这日柳拂与岳秀闲聊时说起唐静病情,见唐亮进来又问到这事,唐亮忽然冷然对岳秀道:“你便是太闲了吗?每日都要问个不停,我抓到了自会告诉你们,何用啰嗦!”
唐亮与岳秀成亲本是遵从父母之命,成亲十几年来没有太多感情,但平日相处倒也是平淡和睦,唐亮从未对岳秀讲过这样冷厉的话,所以一时让岳秀和柳拂都惊愕住了。而且此话虽是对岳秀讲的,但也连带着暗指了柳拂的多事,柳拂脸一红,尴尬地慌忙离开了。
岳秀的脾气不像大嫂那样逆来顺受,待柳拂走后恼得凝眉盯着唐亮:“小静心病不去,身体怎会康复,我们便是啰嗦了些还不是为她着想?我倒是奇了,你这总是毫无线索的调查要到什么时候,又不让我与大哥帮你,难道还不许别人多问一句了不成!”
“病也是她自找的!”唐亮也恼了,脱口说了这一句却又猛地顿住,皱眉恨恨地冷哼一声便快步走出去。
这日入夜,唐静刚刚将汤药喝下,正依在二楼窗下休息,柳拂走进来,手中拿了一件猩红的披风。
“这是我刚给你缝的,天凉了,盖上吧。”
唐静感激地拉住柳拂的手:“多谢大嫂,这些天让你们为我操劳了。”
柳拂为她盖好披风:“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身子快些好起来才是。”
唐静眼眶泛红,真想把自己的心事讲给最疼爱她的大嫂,可是想起大嫂在唐家的地位,只怕更加拖累她,于是只含泪点点头。
“爹和你大哥这一走要半个月呢,我也要搬去西河的宅子住了。”
柳拂苦涩地一笑,眼中流露出酸楚疲惫之色,怔了片刻忽又回过神来,淡然一笑:“不过你二哥、二嫂会照顾好你,奶奶那边你也不用挂心,安心养病吧。”
望着大嫂离去的背影,唐静感触良深。
当年,唐标与苏州柳家的二小姐柳思颖定下了娃娃亲,可是就在要迎娶的半年前,柳思颖竟然不顾其家人强烈反对,私下嫁给了南宫千秋的长子南宫宣。虽然柳家毅然表示与柳思颖断绝往来,但此举仍给唐门带来奇耻大辱,尤其是唐标更是悲愤羞恨交加,与南宫宣大战一场后几欲遁入空门。
那一年唐家上下士气低落、气氛悲沉。唐老太太与唐海为了重振唐门士气,一方面让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唐亮放弃与西南枭首楚天霸的二女儿楚心梅的婚约,转而迎娶岳飞的十二世孙岳英武的长女岳秀;一方面在成都城内开设了一家武馆,用以招揽培训更多武学弟子;同时,还将唐门针对南宫世家的门规修改的更为严厉,原先只是说唐门与南宫世家交往者必须赶出唐门,那之后则规定与南宫世家交往过密者以死罪论处。
苏州柳家本与唐门交好,深愧柳思颖的逃婚之举,而长女柳如蝉又已嫁人,于是从本家中选了一绝色之女柳拂送与唐门,言做妾做婢终生侍奉唐标,但唐老太太感念柳家一片诚心,仍是按照唐标正妻的身份将柳拂娶进门,并要求唐门上下善待柳拂。
柳拂嫁过来十多年,为唐家尽心尽力,对待唐亮、唐静更是极尽长嫂之责,爱护备至,唐门上下也大都已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但唐亮因柳家悔婚而不得不迎娶一个自己毫无感情的女子为妻,所以对柳拂始终有些疏离怨恨,日常言行也敬而远之。唐标则更是把对柳家的恨意都发泄到柳拂的身上,尽管奶奶、父亲一再要求他善待柳拂,他却仍是对柳拂极为苛难,甚至要求柳拂在他离家时必须搬到西河镇居住,只有他返回时才可重新搬回主宅。
柳拂生下两女后再没有生育,唐标对她更为不满,即便当着家人的面,也动辄就对她责骂呵斥。两年前,柳拂向唐海请昴涉,唐海感念柳拂十多年来的贤淑孝顺予以拒绝。而唐标却对如此逆来顺受的柳拂冷冷抛下一句话:“我的休书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就祈求柳思颖能活得比你长吧,否则,柳思颖死的那一天就是我休掉你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唐静眼中涌出更多泪水。唐家与南宫家的仇隙根深蒂固,如此下去,还会有新的仇恨累积,迟早一场火拼,怕是也只能以两败俱伤、人亡势消来收场,而她与伯玉,是多么不想看到他们深爱的这些家人就这样相恨下去直至消亡啊!
一声叹息,唐静起身凭栏而立,默默望着夜幕下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