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宫再不痛快……”乐昌眯起眼,“也比如今的右相要痛快得多,不是么?”
不痛快?要真的只是不痛快,到轻松得多吧。如今的他,又何止是……不痛快。
酒盏放佛千斤,闵竺凡平静道,“哦?”
“表面越是平静的,内里就越是波澜,你这般,倒看得本宫有几分不忍了,只是……”乐昌起身,忽然嘲笑道,“闵竺凡,你不配。”
手指顿了一下,闵竺凡的视线仍然平静,却没有反驳。
静候片刻,乐昌收起笑,有些诧异道,“竟然不反驳?你……到底还是不是闵竺凡?”
广袖轻拂,闵竺凡动了动唇,一派淡然道,“长公主一字未错,何来驳却之词。”
“你……哈哈……你……”乐昌忽然笑出声来,低头却似有泪轻喟,“闵竺凡……你也有今天。我有时候,倒真小瞧了长期。”
“陛下这是何苦。”楚毓坐在车内,似闭目养神的轻叹。
车帘微荡起涟漪,君天姒将头靠在一角,垂眸不语,车辙忽然一震,君天姒眉头微动,忍不住低下头,双臂抱膝抵住额头,声音闷闷的,“楚毓,朕大概是病了。”
缓缓掀起眼,楚毓看向她道,“陛下的病症如何?”
“朕……”君天姒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道,“头疼,胸口也疼,嗓子也疼,还有……总之这是病了对不对?”
良久,楚毓叹了口气,轻声道,“是,陛下是病了。”
“那……还有没有治?”说完不禁一愣,君天姒苦笑道,“朕真是糊涂了,释垣又不是大夫,如何晓得这些。”
楚毓正要说些什么,马车却一顿,君天姒知道这是要入宫门,忽然抬起头道,“朕要下车。”
“好。”楚毓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了一个字。
深秋的旁晚,有些凉,君天姒抬头望着这高墙久久,感到肩上被加了件披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或许,这宫墙里边的,才是朕的。”
“陛下错了。”楚毓道,“不止这宫墙里是陛下的,这宫墙外,这大君都是陛下的。”
“哦?都是朕的?”君天姒的声音有些轻。
“自然。”
“照释垣这么说,放佛全天下都是朕的,可为什么……他不是朕的?”
说完,又笑了一下,君天姒迈步走进高耸庄严的宫门,语调轻得放佛落羽般,“可见……这天下间,其实没什么是真正属于朕的。”
楚毓怔在原地,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身影,眸色越发的浓郁。
这天下竟不及……一个人么?
哈,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早朝之上,文武皆在,却独独,不见陛下。
一众大臣直挨到日上三竿,才见到张公公从旁门里出来道了句,“退朝。”
退朝?
众大臣呆,君天姒上位三年,虽说从未真正亲政,却也不曾有过丝毫怠慢。如此这般的一句退朝,立刻就叫众人蒙了一蒙,再然后却齐刷刷都看向了不远处那个暗红色官服的人。
闵竺凡缓缓抬起脸来,面色有些发沉,却不动声色的做了个退朝的手势,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像这样使小性子并不是君天姒的作风,隐隐有些不安。
众大臣得令,迈开早已酸麻的双腿便朝着殿门口而去。
如此这般,直到第七日。
后宫中的风言风语已然传到了前朝,况且,这七日陆陆续续被召入后宫的男子不下百人。
玉笏咔嚓一声,被生生捏断,满朝文武皆惊骇的垂下头不敢言语,闵竺凡淡淡看了一眼手中断笏,面色铁青,抬头望着张合盛。
良久,静成一片的朝堂上响起闵竺凡有些低哑的声音道,“有劳张公公带臣走一趟。”
许久不入鹿鸣宫,闵竺凡怎么也想象不到原本简单典雅的宫院是怎么在短短几天之内变成如此奢华之场。
不远处,高高的水台上,君天姒正卧在铺了貂绒的卧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转着酒盏,眼眸低垂着。闵竺凡认出这水台是新搭建好的,水台下的池中,几名男子正在衣冠不整的戏水。
所有的怒气在这一刻似乎再也压制不住,连手都几乎颤抖起来,闵竺凡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失控,也会像一个凡夫俗子一样,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眼前的一切撕个粉碎。
几乎是一瞬间,他已经迈步到了君天姒面前,一张脸黑得彻底,声音抵哑得放佛咆哮,“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你回朝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楚毓教你的为君之道?!”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君天姒将眼神从酒盏中移到闵竺凡的面上,呆呆的看了良久,却忽然笑了,忽然起身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却不知是她醉的太过,还是怎的,一下竟没抓住,反而差点跌落。
闵竺凡眼疾手快,一下狠狠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臂防止她摔倒,却又不甘心的将她带着往上一提,几乎是面对面的狠狠质问。
可君天姒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轻轻吐出一口桂花酒的香气,语调更是轻得如同柳絮,“诶?这不是……不是右相吗?怎……么?右相瞧着朕里热闹,也想……也想来凑一凑?”明显醉的不轻。
闵竺凡的手指一紧,却在她疼得皱起眉时,终是松了下来,“陛下到底……想要什么?”
感觉到面前的人一抖,君天姒似乎怔了怔,眼睛里带着酒气的迷蒙与莫大的委屈,“闵竺凡,朕想要……你。可不可以?”
一瞬间的窒息,再没有什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