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刑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齐同自然认得出来,那名绯袍官身上穿的,乃是太医院的官服。
太医院统管大乾医政,掌辖药物流动,还有考核全国医者,升降职位之能。
而除此之外,与儒家不同,全国的医者除了少数拜在个人膝下的学子以外,几乎全都在太医院门下听讲受学,并没有单独的医学院开设。
更主要的是,太医院还与皇室宗亲,权贵大臣的康寿息息相关。
换而言之,疾病肆虐之时,圣上与诸王,公侯与朝臣的命都在太医院的手上。
再加上医道乃是与蛊族对抗的中坚力量,所以太医院在大乾的地位,可以说是十分超然。
尤其是在这个医道晋升艰难,高品大医稀缺的年代,于国运来说,他们虽不是举足轻重,但话语权却是不小。
太祖开国之时,医道伊始,太医院院正还只是小小的正五品朝职,但现在,却已是足以与六部尚书并肩的二品大员了。
不过太医院直属御前,从不插手政务与党争,因此对于他们的到来,齐同不太明白。
“齐大人。”来到近前,郑子规一言不发,神色冷峻,全由那名太医院的五品绯袍官开口。
“太医院与我刑部素来并无交集,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齐同昂首问道。
绯袍官拱手言道:“下官是奉了院正大人之命,来问齐大人要一个人。”
‘又是要人,真当他刑部是驿馆了?’
齐同疑问道:“何人?”
“方平安。”
“又是这个方平安?”齐同顿时皱了皱眉。
这方平安到底是什么身份,高弘义为了他可以命李升强闯刑部,现在就连太医院都出面了。
“阁下有所不知,这方平安乃是我刑部的大案要犯,案情未曾查清之前,私放乃是重罪。”不及齐同开口,钟钧便是抢先回道。
“刑部的章程如何下官无权知晓。”
太医院的绯袍官并未理会钟钧,还是向齐同拱手道:
“下官过来只是为院正大人给齐大人带句话,如果齐大人有不方便的地方,院正大人可以亲自来刑部与大人一见。”
听到这话,齐同坐不住了,这不摆明了给他施压吗?
听李升和钟钧说,这个方平安不过一个小小的除怨人,怎会有如此分量,竟能让京兆府和太医院都这般不惜身份地救他。
过了这月便是京察,要是现在一连将两位御前红人都给得罪了,那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估计也干不久了。
见齐同开始犹豫不决,钟钧立时目光闪烁,拱手道:“大人三思。”
而后,他便是伏在齐同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随之,齐同的神色微变,有惊讶,有畏惧,还有思索考虑。
他看了一眼钟钧,当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之后,齐同深吸了口气。
“两位,此人身负要案,本官无权开释,两位如果真想将他带走,便请圣旨来吧。”
齐同神色威严,目光如炬道:“不是本官不给高府尹和院正大人面子,只是此事干系甚大,不可儿戏。
“还请两位回去禀告,本官保证,此人要是没有罪责,便绝不会在我刑部少一根头发。”
齐同也是无奈之举,两位御前红人他得罪不起,钟侍郎口中的那位更是招惹不得。
自己只能尽力争取到持身中立,两不亏欠,还不有失职责的局面。
说起来,今日在这里的,没人比他这个刑部尚书更难了。
“齐大人!”听到这个决定,郑子规顿时神色微沉地道出了第一句话。
而李升则是已经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利剑出鞘。
“那么我呢?”
忽然,又一道尽显沧桑之感,全是威严之意的话音响起。
而这道声音,并非来自刑部大门的方向,而是于这大院中所有人的脑海中传来,自四面八方笼罩而至,给人无限压迫,让人闻之生畏。
众人东张西望,苦苦寻觅良久,却是根本未曾看到一人。
然就在他们疑惑不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之时,一道人影,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了大院之内,人群中央。
出现在了齐同与钟钧对面,出现在了郑子规与李升身前。
他的突兀,就好似从未存在过,却又硬生生挤入了这片天地一般。
没有华丽的陪衬,没有骇俗的响动,无声无息,灵巧而至。
如果他想刺杀什么人的话,那人只怕到死也不会知晓凶手是谁。
可是与出现之时的宁静恰恰完全相反的是,他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万丈山岳,旁人只能仰望。
他的气息温和仁良,但却始终给人不敢侵犯失敬之感。
他的姿态老迈单薄,可仿佛有撼世之力潜藏体魄之下。
他身穿一袭雪色儒衫,昂首挺胸,两手负背,胡须与长发随风飘动。
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郑子规刚刚隐怒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崇敬与恭谦。
一旁的李升,也是不自觉地收回了握住剑柄的右手,颔首低眉,神情肃穆。
对面,当看清此人面容,刑部尚书齐同睁了睁眼,拱出了双手。
而刑部侍郎钟钧,则是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地后退了半步。
与这四人的反应相比,余下品级职位较低的刑部官员反倒是显得平静许多。
他们只觉得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沧桑老者,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那么我呢,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