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人说笑了,我还没这般幼稚,我出身自上官家,所看所闻所想,自然有着站在官宦世家的本能。
但谋反这件事,一旦被他们搞出来了,那就是尸山血海民不聊生了,孰轻孰重,我清楚得很。
退一万步说,
普通百姓,还真没资格牵扯到谋逆大案之中。”
狄仁杰一边点头一边解开了手中的布包,里面,是一封信。
借着月光,
狄仁杰快速阅读了这一封信;
信,自然是杨梅礼所写,但……
上官婉儿站在狄仁杰旁边,她没急着去看信,而是直接问道:
“那批被劫的军饷军械,藏匿在了哪里?”
“信中没说。”
“没说?”上官婉儿愣了一下,“难道这封信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是真的。”
“那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是杨梅礼杨大人,写给陛下的信。”
狄仁杰将信递给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拿起信看了起来;
狄大人伸了个懒腰,
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明月,
感慨道:
“可能这封信,真的可能免去一场腥风血雨。”
……
“回陛下的话,整个案子,就是如此,这是杨梅礼藏匿于青花瓶之中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狄爱卿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朕和长安,可都得依仗狄爱卿呢。”
“臣惶恐。”
狄仁杰行礼告退。
女帝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上官婉儿,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起初朕让你出去办案,还觉得你办事有些拖沓不利,但没想到,婉儿,你这次可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当年的事儿,朕可都还记着呢。
朕大度了,可有些人就是不记好,是真当朕没脾气么?
西河郡,
呵呵,
西河郡;
这一次,
朕要老账新账,和西河郡一起算。”
上官婉儿恭敬地站在旁边,道:
“为陛下办事,婉儿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了,那批军饷军械,真的就找不到了么?”
“回陛下的话,暂时失了线索。”
“罢了,罢了,已经可以了,八年前丢的东西,本就没打算再找回来,你这次办差得利,想要朕如何奖赏你?”
“婉儿不敢居功,为陛下效力,是婉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你呀你,这张嘴,是真甜,对了,那座六艺馆,是个什么地方,先前狄爱卿汇报案情经过时提了好几次,还有,你也是的,你是替朕办差的,一座六艺馆的东家,需要理会他们作甚?”
“回陛下的话,婉儿只是不愿意给陛下添麻烦,只要事情能办好就行。”
“与朕说说,那地方好玩么?”
“陛下……”
“你也辛苦了,朕就再准你一些日子的假,这宫里到底沉闷,出去散散心吧,毕竟,要劳逸结合嘛。”
“多谢陛下恩典。”
“嗯,你下去吧。”
“婉儿告退。”
女帝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她将信拿起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陛下,罪臣这封信是写给陛下您看的,但罪臣觉得,这封信怕是很难让您看到了。
可事到临头,罪臣想再写书与谁时,却一时提笔四顾心茫然,想说一些心里话,可却又偏偏找不到人。
只能说与天听了,说与……天子听了。
还记得陛下初登大宝时,罪臣心里,只觉得无比荒谬,国有太子,何故陛下您登基为帝?
当年西河郡爆发了反抗陛下登基的举事,罪臣也参加了,只不过罪臣来不及涉入太深,这场举事,就被朝廷给平定了。
陛下仁慈,亦或者是陛下觉得那时候为了天下安稳,所以对西河郡,算是高举轻放了。
罪臣并不感念您的仁慈,当时只觉得陛下是惺惺作态,账会记在心里,迟早会翻过头来算的。
三年前,
不,
请恕罪臣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怕是记不得到底是多少年前了,那一批军饷军械,是他们劫的。
他们劫了后,就来找罪臣,让罪臣帮忙转移隐藏。
罪臣做了。
那时候,罪臣觉得,将陛下您从龙椅上拽下来,是吾辈之责任。
他们将这批东西交由罪臣看管,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举大事。
然而,
前阵子,
他们又来找罪臣了。
他们问我那批军饷军械的藏匿位置,他们觉得时候到了,可以用这些东西来准备谋事了。
但罪臣拒绝了他们,
是的,
陛下没听错,当年是罪臣帮他们藏的,也答应和他们一起起事。
但这些年来,这个国家在陛下您的治理之下,改革吏治,巩固外墙,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老百姓们,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小老百姓的安生日子。
罪臣忽然明悟过来,
天子,皇帝,龙椅之上的那个人,他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很重要么?
只要他能履行天子的职责,代天牧民,能开盛世以临朝,能举芳华图新面,这就足够了。
煌煌史书,对帝王之评价,无他,唯文治武功耳。
罪臣心里,很是羞愧,自幼读圣贤书,却仍是一叶障目,替万民求福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