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善闻言此事对钱邕的圆滑有了更深的认识:【据我所知,此人并非寻常俘虏!】
俘虏跟俘虏的处境也是不一样的。
檀渟是阵前作战,设言灵牵制公西仇,结果被公西仇扛着压力打穿阵线,混乱中被武气正面击中,重伤丧失逃生良机,失手才被人俘虏。他是重点关押的敌阵文士俘虏,随时都可能被康国招揽重用。看押他的武卒除非脑子被驴踢,否则哪会对他动手动脚?
钱邕道:【那是你没看过他长相。】
祈善有捏脸大法,啥样子他都有,自然不将天下美色放在眼中:【天仙也不行!】
然后,祈善就看到这位俘虏。
倒吸一口冷气,要害有些发凉。
这一刻,祈善脑中就一个声音——
【钱叔和,你害人不浅!!!】
檀渟虽为阶下囚,却无阶下囚的畏缩落魄,眉眼另有别样风情。他捕捉到祈善眼睛猝然睁大,笑邀道:【故人重逢,何不一醉?】
祈善:【……】
他真没胆子跟檀渟喝酒:【戒酒多年。】
不仅现在,以后也得戒酒!
私交归私交,但立场归立场。
祈善不能因为他跟檀渟那点儿冲突,便拒绝这样的人才加入。在檀渟提出想见一见沈棠的时候,祈善略作沉吟便答应了。面君前,祈善还给他时间沐浴更衣,收拾收拾。
檀渟懒得梳妆打扮,直接一身白衣。
祈善刻薄道:【你这装扮奔丧呢?】
檀渟抬手微张,过于宽大宽松的宽袖长袍穿在身上,更衬他腰肢偏细,身姿挺拔,光站在那里便有一种破碎柔弱、我见犹怜之美。檀渟反驳道:【想要俏,一身孝——】
祈善嘀咕:【晦气。】
檀渟冷冷道:【你当年在深山戴孝隐居,那时怎不觉得自己晦气了?别说这辈子的孝,你下几辈子的孝都在这一世被你戴完了。】
祈善:【……】
他承认他偏爱披麻戴孝的柔弱女子马甲,谁让世人下意识认为这群体柔弱无害呢?
自己这也是扬长避短。
祈善不担心主上无法招揽檀渟。
檀渟情况太过特殊,特殊到衍生出那样的文士之道,甚至连修炼方式也要频繁借助野浴。主上作为女性,在檀渟这边天然就胜过其他男性主君。祈善担心的是檀渟害他!
这么多年过去,这厮还没死心呢!
让祈善安心的是主上没答应。
【梦渊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去牺牲元良,梦渊的请求怕是无法答应。】沈棠郑重拒绝,【这太荒唐!】
檀渟道:【确实荒唐。】
沈棠:【……】
檀渟笑语晏晏,反问道:【沈君不会当真了吧?草民与祈元良是有旧怨,但毕竟只是私仇,如何能拿到光天化日之下谈论?然而多年宿怨,心有不甘,拿他消遣罢了。】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祈元良是祈女君/谢女君,而不是祈郎君……这么多年,还是不太喜欢男子污浊之气。祈善若为女子,一眼便教人神清气爽,为男子就叫人厌恶!
很想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沈棠:【……】
檀渟的归顺没有什么意外。
他择主不看对方地盘,不看对方实力,甚至不看对方性情。论性情,沈棠恰好还是檀渟比较厌恶的一类,但沈棠有个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沈君为女君,而非郎君。】
【仅此而已?】
檀渟如实道:【仅此而已。】
沈棠没想到除了宁燕,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吃到一回性别红利,倒是好奇理由了。
檀渟垂下眼睑:【天地分阴阳,万物分乾坤。草民只是觉得滚滚十丈红尘诞生自女子腹中,生机亦是从裙下延续。故而终结乱世之生机,真正的天命——由女子诞育。】
【女子孕育生命是生的起始。】
【男子杀戮征伐是死的终点。】
【盛世何尝不是乱世之人的‘生’?】
【天命,为何就不能落在女子身上呢?】
以前没有没关系,以后会有的!
檀渟语调平缓,乍一听毫无波澜,但沈棠却听出某种笃定和坚决。他继续道:【草民不知沈君为何能修炼,但草民从启蒙那年便知道,这世上存在一个天大——谎言!】
【谎言?】
【世上只有男子能修炼,女子不能。世人都以为是天生缘故,女子天命不全,故而无此机缘,但草民的存在证实那只是无稽之谈。】檀渟面色平静道出一则秘密,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草民生来便异于常人,非男非女,父母厌弃,族人视为妖异——】
说是非男非女也不对。
男人有的,他也有。
女人有的,他也有。
在有性别意识的时候,他就因为这具怪异身体深受困惑,自己究竟是男是女?还是非男非女?为何自己会与诸兄弟姊妹不同?
直到他启蒙,引气入体并且凝聚文心,这个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他原来是男儿身!
这一念头先是随着年岁渐长而稳固,又在岁月打磨下动摇。他的身心在抗拒答案!
这个答案是错误的!
他不是男人!
父母与族人大为震惊。
【你糊涂了,你不是男子还能是什么?】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