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头戴帷帽,透过帷帽落下的薄纱,隐约可见一张糅杂悲悯与清冷的面孔,额角缀着枚精致小巧印纹,双手垂在两侧。公西仇蓦地想起来哪里见过,这不是族地神像?
族地神像是双手掐诀,双目微垂。
眼前这尊虚影却是睁着眼的。
“它”似乎发现了自己在看“它”,眼珠子一动,不带感情的视线随之过来,公西仇猛地低头避开“它”的眼睛。公西仇心跳如鼓,握着木杖的手掌不知何时用力缩紧。
好一会儿,公西仇才谨慎抬头。
恰好对上“它”的视线。
公西仇:“……”
这道虚影并未对自己做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旋即又将视线挪开。公西仇想开口问大哥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人已杀出阵,他只能将疑问吞回肚子。就算不问,公西仇也大概知道答案。视野变化是从握住木杖开始的,作为木杖主人,大哥岂会不知?
“……还真是神奇啊。”
莫非眼前看到的才是世界本质?
不过,公西仇对这些哲理性的问题不感兴趣,只是兀自研究这根木杖。他发现手握木杖不仅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隐约之间还有一种奇怪感觉。木杖上的小红花很特别。
公西仇手欠去戳了戳。
花瓣也就比他大拇指指甲盖大点,颜色赤红灼目,属于路边非常常见的野花,不知为何会长在大祭司用以通神的木杖之上。公西仇没有控制好力道,花朵大幅度弯下腰。
公西仇吓了一跳。
生怕自己不小心折花,兄长还不拆了他?
正欲将手缩回来,他看到小红花周身散开光晕,形成一张长满白色獠牙的“嘴”。说时迟那时快,那张嘴就给了公西仇手指一口。
明明是没有实体的光晕,公西仇却痛得差点儿原地蹦起来,这可是十指连心啊!就在他快要维持不住高冷人设的时候,那道酷似神像的虚影抬手一点,小红花仿佛瞧见了可怕天敌,啪得一声将绽放的花瓣合拢,装死。
公西仇:“……”
他瞧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
刚刚的痛楚似乎是错觉。
“怎么回事?”
公西仇打量着小红花,又一次手欠。
“嗷——”
又一次被咬了。
公西仇都没来得及缩回手。
虚影又看了过来,制止。
公西仇龇牙咧嘴甩了甩手指,看着那朵小红花的眼神恨不得将对方连根拔起,这次伸出了食指和拇指,准备去扼住它的“咽喉”。
不出意外,两根手指又被咬了。公西仇仗着虚影的偏帮,一点不惧。来来回回弄了七八次,小红花彻底自闭,不再理会公西仇。
“咦?这就气了?”
大哥养的花,脾气还挺大。公西仇心中想着偷偷弄点肥料给它安排上,有肥料才能长得更壮实,那朵小红花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光晕拉长变成细长鞭子,大力抽他的手背。
“你怎么又打人啊?”
“给你浇肥你还不乐意了?”
公西仇被抽得险些拿不住木杖,只能左右手来回倒腾,搁在外人看来就是他突然犯了癔症,原地发癫。沈棠分了一点儿注意力过来:“公西仇,你这是在……跳大神?”
公西仇也受到了文武颠倒的影响。
作为公西族,他可能没有变成文心文士,而是成了临时大祭司?接替他哥跳大神?
沈棠开口,小红花跟见了鬼一样乖顺。
乍一看,好一朵无辜的白莲花。
公西仇咧嘴:“不是。”
说完,他就看到虚影清冷漠然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再定睛一看,又像是他错觉。
沈棠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天幕。
不明白公西仇一直盯着自己头顶作甚。
总不会是康季寿发功了吧?
沈棠想起那些年“屎到临头”的黑暗经历,表情都僵了,恨不得现在就找人撑伞。
即墨秋此时还不知公西仇手欠好几回,只是骑着赤色战马如一道火线冲出阵中,扬手化出兵器。他不会骂人,自然也不知如何骂阵挑衅,只是道:“即墨秋,请指教。”
刚商议好派遣人手的吴贤:“……”
经历孝城结盟和屠龙局的他,对这张脸印象深刻:“是公西仇?不对,没这么年轻……”
公西仇的气质非常有攻击性和野性,恨不得将“上天老大我老二”几个字写在脸上招摇,不将沈棠之外的人放在眼中。这名年轻武将瞧着温和许多,至少没他那么猖狂。
吴贤这边已经确定了出阵人手。
正如沈棠所料,这人是国师带来的。
只是——
“此人,让老夫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黑色手骨从土地蓦地探出,抓住即将出阵的武将。这一幕惊得那名武将心脏都漏跳半拍,待看清脚下,他毫不犹豫单膝跪地,高呼:“见过教主!”
吴贤心下大惊!
教主?
眼下能用这个称呼的人……
吴贤心中沉了又沉。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任何永生教教主的踪迹,更别说对方一直藏在地下!随着这道苍老声音响起,黑骨破土而出,众人也见到了黑骨的全貌。这副骨架极其宽大,哪怕佝偻着背,还未站直腰身,也有寻常武者肩膀那么高。待它彻底舒展,便是鹤立鸡群。
这具黑骨旁若无人一般跨步走到国师身旁,冲后者唤了一声:“叔父,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