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觉得不妙,外面的人却觉得糊涂。
贾蓉有些着急的就问,“大师,既然说不是可以改变,怎么又说为时已晚?”
愿成大师和空禅大师就都看了旁边的宝玉一眼。两位高僧虽非来自一处,但显然,都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他们到宁府来的目的不一,却委实都没料到秦氏的身上居然有那样的异常。
还是愿成大师先说道,“我等虽修习佛法,却没有逆天行事的道理。是以,若说普通命格,尚且有一二心得。若说是天命,就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这所谓的定数,我等虽修习佛法,亦不能改。然而,有一等人,先天有极大气运,或可改这等天命定数——如这位施主。”
在秦氏的屋子里,贾蓉和尤氏乃至于丫鬟宝珠的视线,就都顺着愿成大师的目光落到了宝玉的身上。
宝玉也是一惊。
“先天气运”这话,他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知道是通灵宝玉的缘故。要说“改天命”,他也能想到一些——这是红楼梦的世界。贾府的命运、红楼诸钗的命运,算不算“天命”?
这些东西,他自然是想改的。
但秦氏的事情可不一样。
虽宝玉也觉着那是个大美人,但宝玉和她所见不多,也还没龌蹉到想和侄子媳妇扯上关系的地步。现在已经知道了秦氏的身世和作为,就更是这样了!
不过,还不等宝玉说什么,另一边的空禅大师已经替他解围了。
“愿成大师,不可妄言。”空禅大师道,“这贾小公子虽身负气运,却无天命。天命无干,如何改命?”
顿了顿,空禅大师继续说道,“倒是之前。这屋子里来过一个天命相连。又大有先天气运的女子。若说改命,只怕唯有她才可以。可惜,却也是来得迟了。”
果然!
听到这儿,黛玉心中立刻苦笑。
说起天命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想到了那百二回本上“千红一窟”等句,又想到了那“金陵十二钗”的判词,还有那红楼梦的曲子。
她对秦氏不熟,可那里面有些东西,分明是和秦氏,和她推测秦氏身世等事一一对应的!而她自己。恰也在那“千红万艳”,在那十二钗之中。
不过。现在光苦笑也不行。
黛玉不用转眼,就能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而且那些目光都颇为奇异。
——惜春时不时回贾府,却该是称不上“迟”的。是以……
黛玉平时再是伶牙俐齿,聪明机变,这时候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不过,这时候,自从惜春一离开。就重新变得死气沉沉的秦氏忽然开口了。她扭过头,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苍白却又奇异妩媚的笑容,竟连声音都重新变得清脆了几分。
“若她早来了,该如何改我命?”
尤氏一惊。
秦氏这模样太反常,以至于她都差点儿忘了那是她编出来用以骗人自欺的话,有些惊恐的喊道,“邪祟出来了!?”
一边这么喊,尤氏还一边从塌边退开了。
空禅大师却未受影响。
听见秦氏这么问,他居然很是沉思了一会儿。反而是宝玉先开口了——他也知道秦氏的事情。但说起话来颇为心平气和,“就是早来,应该也只是一个机缘,未必一定能改。”
秦氏就又笑道,“我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她难道能让我甘心?”
尤氏和贾蓉都看得惊讶——
秦氏难道已经回心转意,竟配合着他们演起“邪祟”来?
还是宝玉十分自然的又接了一句,“你为何不甘心?”——这样的话,倒是让两位大师又看了他一会儿。
秦氏也沉默了一会儿。
忽地,她提高声音,用沙哑的声音吟唱起来,“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
“遭了,这是邪祟附体了!宝珠!”尤氏忙喊道,“两位大师快想想办法!?”
说到后面,尤氏的语气带上了深深的哀恳之情,只是也不知道在求谁。而另一边的贾蓉,看着简直是失魂落魄。虽秦氏看也没看他一眼。宝珠听话的上前捂住了她的口,她也没有挣扎——或者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宝玉则有些紧张的看着两位大师。
他之前让两位大师一起来,其实是他那种特殊能力作祟。他自己也知道,这会造成两位高僧相互牵制的局面——他们应该都有能力造出“除邪祟”的假象来,但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什么邪祟,两位大师谁肯冒着被同行戳穿的危险玩假的?
再说,秦氏自己的表现也是问题。
要是她完全不配合,假如只有一位大师在这里也就算了,两位都在的话……
宝玉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问题。只是他也是个有决断的人。想到了问题却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干脆相信自己的能力。
现在,到考验这个能力可靠程度的时候了。
但愿成大师沉默不语,空禅大师却稽首道,“已经没有法子可解了,十分惭愧。”
宝玉有些不解,“大师的意思是?”
空禅大师颔首道,“便是邪祟,也再无存世之念。”
另一边,惜春忍不住就拉了黛玉,道,“林姐姐,那是什么意思!?”
黛玉默然半晌,才叹道,“两位大师都没有办法了。”
惜春骇然,“怎么会?那邪祟竟……”说到这儿,惜春却也不再开声。她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虽还不曾细想,却忽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