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黛玉几人已经移步议事厅——或者说昔日里王夫人李纨处理杂事之处。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惊吓,这会儿几个姑娘总算是有了修习时间。早有人摆好了桌子,各自摆茶。这会儿,端着各自的茶碗,几个姑娘总算是能在安静、安稳的环境里放松一下了。
好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唯有黛玉最为优先,她把紫鹃雪雁打发回了客屋,让小丫头春纤给她带了一本书来,此时品茶看书,倒如在书房一般,看着好不悠闲。
过了些时候,湘云才叹了口气,道,“以后我可再也不想着出城去玩啦。”
探春笑了笑,想提醒她,这样的事情可不会多见。但始终究,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目光扫到一边的座晷上后,恍然惊醒道,“都多久时间了?午膳都该过了吧?怎么林大姐姐你要求的名单还没拿来?”
几个姑娘的贴身丫鬟,此刻也都得了恩准,在一边的小屋子里休息。此时围绕在一边侍候的,全都是个人屋子里二等、三等丫鬟,近身侍候的事儿,也就能端茶倒水了。
不过,听得探春此言,这些丫鬟竟是一个个的僵硬起来,倒是叫探春、惜春都有些惊诧。
黛玉却看着书,顺口就答,“哪儿有那么快。要说谁跟着出去了,这名单整理起来自然容易。可到底有谁逃亡了,这事情就大有讲究了。”
探春惊讶,“有谁逃了,这有什么难追究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接口了一句,却转眼就扫到了那些越发僵硬的丫鬟,不由得蹙起眉来。湘云倒是依然单纯的不满,“林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我们这次竟白受了委屈?”
黛玉这才抬头,按住书页。反问探春,“三妹妹怎么说?”
探春一脸的郁闷,“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林姐姐你之前要说什么‘缩在马车里。挤成一团’了。那时候我就有点奇怪,林姐姐你也不是个喜欢当众诉苦的人哪!又不是哭诉。现在想来,林姐姐的意思其实是‘我们在马车里,其实根本就没看见到底有谁逃了’,这才对吧?”
湘云的眼睛瞪得老大。
她是不关心家务,觉得这些事情相当无聊,但她真不笨,探春说得这么明显了,她还能不懂?
“不可能吧?”湘云的目光在周围扫来扫去,“就算我们没看清楚。宝玉他们总该看清楚了吧?难道我们就光听他们说,都不知道找宝玉几个求证的吗?”
黛玉并不回答,反而问湘云道,“那云妹妹觉得,我们这次若不能白受委屈。又该如何求证,如何出气?”
这么一问,湘云倒有些哑口无言。
在出事之后,她本就是跟着他人行动,虽觉愤懑,但要说处理,她还真没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此时听见黛玉一问。竟觉得为难。
哪怕黛玉问的,只是“如何求证、出气”。
说到底,她在贾家时,身边跟着的都是贾家人。贾家的人也不是没有好的——翠缕她们不就都很好吗?翠缕可是一直护着她的。
至于其他人,该逃的要么死了,要么被人救下。送官府了。若只是说他们亲戚,要是全部都赶出贾府,似乎也确实是不大好吧?
湘云到底是个善良的姑娘,此时仔细想来,竟觉得有些纠结。
“我还是听林姐姐你的吧。”湘云乖巧道。
黛玉笑叹一声。环顾一圈之后。重新看着一脸阴霾的探春、沉默的惜春和纠结的湘云、青玉,脸上的笑容,却是化作了冷笑。
“也许,逃走只是因为想要去报信;也许压根儿就没有逃走,只是被狼叼走的,比如说尸体;也许,压根儿就只是在一片混乱中被挤开了,更有过之,倘若是女子,还可能是因乱被掳……”
黛玉平平静静的例数着,听得湘云和青玉都瘪起嘴来。
青玉怒道,“这是那些人会找的借口吗?”
“如果有人那么说,那么,大部分确实都是借口。但不可否认,也有那么一部分,可能是事实——虽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弄明白到底谁是无辜。”黛玉平静的答道吗,“怎么求证呢?哪怕是宝玉,只怕都认不全跟车的人吧?更不用说北静郡王那些人了。茗烟和锄药几个,只怕也未必在那场混乱中弄明白,到底谁留谁走。顶多只有一部分人,是可以确定怎么回事的。我之前也说了,当时的情形太过混乱。”
青云又瘪嘴了。
黛玉虽然说得平静,却也极有道理……她竟然没法反驳!
“那,那……”青玉虽然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可这会儿听说可能会变成一本烂账,无法处理,却也是觉得心气不顺,异常郁闷,“那姐姐你要名单,到底还能做什么啊!?”
探春、惜春等人也都沉默。
在黛玉提点之后,她们已经明白过来,甚至她们也明白了黛玉之前那些话的意思。可她们都不想说话。
“那些个逃走的,倒都是可以肯定的‘悖命’,这个且就不说了。他们的家眷,贾府自然不能留下。而那些先前就受了伤的,还有那些有功的,也不用说。如何奖赏,并不是我们的事。”黛玉就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剩下的问题,不过是那些死者的亲眷而已。”
说到这儿,黛玉的眼神变得幽深,嘴角却挑了起来,“三妹妹说我不至于诉苦,可我之前,还真是在诉苦乞怜。”
黛玉在有必要的时候,从来都不吝于向人展现她的心机计谋,“如今我就是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