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梳洗完毕,躺在床上,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下聘之后就该定下出阁日期了。
月亮如玉盘一样高高地挂在窗棂上,外面院子里传来蟋蟀啾啾鸣叫的声音。
这一切还是和昨天一样,却再没有让她感觉到心烦意燥,反而有了一种宁静祥和。
就像回到了乡下的那间小屋子里,她半夜躺在床上,看着月亮听着虫鸣,身旁有娘亲。
今晚守夜的是锦绣,她轻手轻脚地点燃了熏香,然后放在了墙角的铜炉里。
味道清冷而幽香,似梅花枝头的第一捧新雪。
赵昔微忽然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
他身上用的香,也是梅花香味。
想到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孙嬷嬷的教导……
她的脸呼地一下,就像烈火上浇了油,一下子火烧火燎了起来。
然后,这灼热的感觉迅速蔓延至了全身。
赵昔微不由暗暗着恼。
平白无故的想他做什么!
她十分排斥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
可这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她觉得口干舌燥,越是想要控制,就偏偏越是控制不住。
一瞬间,那些有关他的所有片段,全部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他牵她的手,抱了她的腰。
他指尖温热的触感,似乎仍还停留在她的肌肤上。
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她的鼻尖。
明明他们之间交集很浅,可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牢牢的牵住了她。
就像现在,她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他。
孙嬷嬷今天的话语就又在耳边回响。
真是糟心。
明天该得找个借口避一避孙嬷嬷才是……
“小姐,您又睡不着了吗?”睡在床榻上的锦绣听见她翻身的动静,关切问道,“要不要点一支安神香?”
“也好。”赵昔微快被这梅花熏香给逼疯了,“这熏香哪来的?以往不都是檀木香吗?”
锦绣拿了安神香点着,笑道:“您忘了,这是今天太子殿下赏赐的,这宫中御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比咱们府上的好得不是一丁半点儿,您是不是也觉得挺好闻的?”
赵昔微瞬间无语了:“换了,以后都不要再点了。”
锦绣一阵错愕,却在瞥见赵昔微那红红的脸颊时,了然一笑:“是。”
小姐,这是害羞了吧。
锦绣把香料换了,赵昔微仍觉得全身燥热异常,于是索性命她把窗子打开了一些。
锦绣心里奇怪,却仍是乖乖照做了,又怕赵昔微受寒,就又抱了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大夫说您身子弱,需要好好调养,否则等小日子来了会腹痛的。”
赵昔微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又不好讲明,只得盖着两床厚厚的被子,暗暗祈祷这北风能更强一点,把这满屋子的清幽香气吹散。
锦绣在床榻下再次躺好,见赵昔微还是没有睡意的样子,便轻声道:“小姐,您是不是很紧张?”
紧张?
不,现在她是烦躁。
可这话她不能对锦绣讲。
便只好“嗯”了一声。
淡淡的月色下,锦绣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赵昔微侧躺着看向睡在地上的锦绣。
寂静的夜,锦绣的声音很轻:“我在想当时您回府的时候,那时我被指派到蔷薇园来当差,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接下来要有大把的苦头吃了。谁能想到,小姐会有这么一天呢。”
赵昔微望着窗外的幽幽月光,没有言语。
锦绣自顾自地继续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依我看,您呆在这府里任由她们摆布,还不如选择太子殿下。听说陛下是个宽容仁厚之人,太子应该心性也不会太差。”
言下之意竟有几分支持的意思。
赵昔微就多看了锦绣一眼。
面容俊俏,眉眼秀丽,在丫鬟当中算是数一数二。
这次赐婚,赵府所有人都觉得她飞上青云翻了身,只有锦绣看穿了她的无奈。
前路充满未知,她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在身边。
赵昔微问道:“锦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锦绣明显一怔。
赵昔微一笑,她不急着追问,只道:“你好好想一想。”
锦绣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当时姐妹们都不想过来蔷薇园,只有我是主动过来的。因为我觉得,您不是从小在府里长大,在府里没有根基。所以我只要好好的服侍您,日子久了,您一定会把我当成自己人,到时候我也许可以博一个好的前程。”
这种话已经算得上是僭越,但她说出口却是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可见不仅仅有头脑,还有不错的魄力。
赵昔微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宫里不比别的地方,在那种地方生存,不仅仅需要有足够的智慧,还要有超越常人的胆识。
“我正是这么想。”赵昔微笑了起来,“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回府后一切都很陌生。而你们几个丫头,是我在这个府里最亲密的人。名义上我们是主仆,可其实是我们互相依靠的关系。所以,只要你肯好好的跟着我,将来我自然是要为你谋一个好的出路,甚至还你一个自由的人生。但是——”
她话音一转,声音郑重了几分:“你要明白,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干的丫鬟,我更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