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看向大量的赌徒,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最为显眼,此人活力十足,全身心投入这场赛马,显然是押了不少。
在田忌赛马之后,孙膑又和田忌以围魏救赵的战术打败了庞涓。孙膑一直想着彻底打败自己的师兄,不过第二场交手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烦闷的时候,孙膑就会到赛马场散散心。如果待在自己豪华的府邸,只会想起自己在魏国遭遇的一切,那些记忆真的是社会的痛打。
本来孙膑是去魏国投靠师兄庞涓的,可是庞涓嫉妒孙膑的才华,就挖掉了他的膝盖,并且把他和猪关在一起,要不是孙膑是装疯卖傻根本逃不出魏国。
那段时期孙膑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痛苦,被师兄背叛之痛,膝盖被挖之痛,还有尊严被毁之痛,一次胜利根本不足以让他恢复正常,甚至就算杀了庞涓,孙膑也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他也找墨者医师看过,墨者建议他截肢换上假肢,但孙膑最终选择了轮椅,他不想截肢。
赛马场的喧闹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孙膑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但今天赛马场倒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孙膑忍不住去观察。
孙膑其实也就三十出头,却已经有灰头发,人也很消瘦,脸色憔悴不健康,显然是心病纠缠所以寝食不安。
赛马场中,鱼卢已经落后,显然是不可能赢了,但那个年轻人却依旧在为鱼卢加油。孙膑倒要看看鱼卢输掉之后,此人失落的表情。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鱼卢失败,那人的表情却并未透露任何的失望,很是风轻云淡,不像是赌输眼红的烂赌鬼。
“你去问问他押了多少。”孙膑让左右侍从去打听情况。
侍从很快就脸色古怪地回禀道:“我打听过了,此人刚才押了十个刀币。”侍从也是不相信的,因为刚才那嘶声力竭的样子哪像是为了十个刀币,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若只有十个刀币,何至于如此?
孙膑也是很奇怪,问道:“确定过了?”
“已经确定过了,真的只有十个刀币。”侍从是满脸古怪。
孙膑有了兴趣,从对方的打扮来看不像是拿不出十个刀币的人,为何会为了十个刀币如此激动?再说了从他输了之后神情淡然的模样就可以判断对方并非为了十个刀币,难道是因为第一次看赛马所以激动?
既然有了疑问,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问清楚:“你去把那几位请过来。”
“是。”
芸姚看到一个坐轮椅的憔悴男人,心想这不是巧了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名人。
“见过孙公。”现在已经到了战国时代,公已经不是特指公爵了,而是对人的尊称。
孙膑倒是不意外,毕竟自己在齐国也是个名人,而且还是很好认的名人,整个齐国没有第二个比自己更尊贵的残疾人了。他上下打量这批年轻人,发现对方不卑不亢,不太符合这个年即将的表现。自己在他们的年纪还兴冲冲地想要建功立业,最终被社会毒打。但这五人却很镇定,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
“我刚才见你在赛马之时厉声喊叫,还以为你赌了不少,一问才知你才押了十枚刀币,我看你也不是缺钱之人,为何刚才如此异于常人?”孙膑是高情商,没直接问你有什么毛病。
“刚才我在赌钱,不在于十刀币还是一百金,既然是赌博,我就想要赢。”芸姚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趣,孙膑又问道:“你看周围,输掉的赌徒都是垂头丧气。既然你想要赢,那你输了之后又为何不是如此灰心?”
芸姚说道:“输都输了,多说无益,不如及时吸取教训,不要再赌了。”
孙膑不由点头感觉这个年轻人不错,有潜力。他是很认同的,作为军人打仗就是要赢,但如果真的输了就要吸取教训调整缺陷,眼前的年轻人有做将军的心理素质。
“你叫什么名字?”
“朱云,鲁国朱城人。”既然是女扮男装,自然要用男人的名字。男人是用氏的,芸姚是朱氏,所以她现在就是朱云。
“有没有想过在齐国为官,我看你能做将军。”孙膑起了爱才之心。
芸姚却摇头:“宁愿做说客,不要做将军。”
“为何?”孙膑心想难道对方怕死?怕死的话,确实不能从军。
“做将军得和君主为敌,不好。”芸姚却语出惊人,令孙膑侧目。
“此话怎讲?将军乃为君主国家而战,怎么会和君主为敌?”孙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话,大为奇怪。
芸姚自然能讲出一番大道理,只听她不急不慢地说道:“若胜,将军攻下十城,君主要封赏将军五城以激励人心。若不胜,将军难辞其咎。若是说客,慷他国之慨,以六城为礼,就能使君主与盟友断交,亦能挑拨君臣关系。将军耗费军马粮草却只能给君主五城,说客不需要耗费君主任何力气就能送上六城,所以君主都不喜欢将军,将军都是君主的敌人。”
将军攻下土地,君主是要赏赐的,所以对君主来说战争显然不是最优解。别人来和谈送城池才是最优解,因为君主可以在不损失自身实力的前提下利益最大化。
在战国时代,经常可以看到敌国用城池作为贿赂,受贿的君主改变之前的决策,做出看似昏庸的决定。其实并不是君主好骗,也不是君主智商低,而是国家的利益不一定就是君主的利益。国家是由一张张找君主分利的嘴组成的,那可都是嗷嗷待哺,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