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有点太过诡异,因为这明明是两个人都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要说是看花了眼,还能两个人一起看花了眼?这也有点太扯了吧?可眼前的事实摆在这里,那些小鸡仔总不会飞走了吧?女人大张着嘴,回过头看着丈夫,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
带着满肚皮的问号,夫妻俩草草收拾了一下,关上房门和院门回老宅去了。
后来一连几天,夫妻俩都很有默契地尽量在白天来点火烘炕,倒是再也没有碰到过什么怪事,而且也没听说周围的邻居里边有谁家丢失过小鸡仔。在夫妻俩有意无意的回避之下,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五天之后,火炕和房间里的潮气已经烘得差不多了,墙皮已经干透,石灰墙面显出了一种光润的莹白,两口子心里明白,搬家的时候到了。
人就是这样,刚开始建房的时候吧,张连义一家的心情还是非常急切的,他们总觉得人家村委那帮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并没有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他们从老宅里轰出来。可是j全竣工,就要搬进去住的时候,相对于老宅的富贵奢华和新房的小气寒酸,张连义在心有不舍的同时就生出了隐隐的不甘和愤懑:我祖祖辈辈住着的老宅,那是我们家几代人的心血啊!我们既没偷又没抢,凭啥无缘无故把我们的财产夺走?我又凭啥因为这些人延缓了几天抢夺的期限而感激涕零?
这种心态的变化也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几个孩子。强子强子还好说,虎子和莲花却闹得很凶,又哭又闹的,说啥也不愿意丢下那两张睡惯了的雕花木床。可这两张木床是当初做财产登记的时候已经登记好了的,甚至连下家都分配好了,想再要回来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面对这些,心里本就像刀割一般滴着血地疼的张连义越发烦躁,他一连几天喝得烂醉如泥,搬家的事也就拖了下来。
这天晚上,张连义照例喝得醉醺醺的,听着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哄那两个孩子,觉得更是心烦,于是一个人走出家门到街上散心,不知不觉之中就又走到了新家门口。醉眼朦胧中,眼前的新房子似乎再也激不起他心里的任何自豪感和成就感,显得那么陌生、那么寒酸。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眼前这座小小的土坯小院,真的和我有关系吗?难道这就是我张连义最终的归宿?
他心烦意乱地顺手推开院门,耳朵里忽然又听到了一阵‘叽叽咕咕’的小鸡叫声。醉酒之后,张连义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加上这几天心里积攒的那种极度的不平衡感,听到小鸡叫之后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异常,反而一阵高兴:谁家的小鸡跑到我家里来了?娘的正好!老子丢掉的东西多了,几只小鸡算啥?老子就把它们逮住藏起来,养大了,还能给孩子们下几个蛋吃呢!
想到这,他回身关上院门,猫着腰走进院子,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就见黯淡的月光下的影壁墙后边,几只毛色嫩黄的小鸡就像几个绒线团一样,正挤在一起打盹呢!他心里一喜,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要伸手去捉,却见小鸡仔们忽地一下子散开了,紧接着就一只接着一只,相跟着一溜烟往堂屋门口跑去。
张连义顾不得多想,直起腰就追。那几只小鸡跑到紧闭的堂屋门前,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往门缝里一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