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作为皇帝,对于很多事情还是有决定权的,他不是一个不掌握皇权的傀儡。
没有他的点头,北伐不可能进行。
他的意见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扭转南宋朝廷的军事态势,这是他作为皇帝的权力,所以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北伐的。
只是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和胆怯,所以他注定做不到这种事情。
他把他的部分疑惑向宰辅们提了出来。
比如赵开山能否撑住,比如赵开山撑住之后是否会成为南宋全新的威胁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是主战派注定无法回答他、为他解决疑惑的。
对于这些问题,主和派毫无疑问是最喜欢的。
汤思退大力认同赵构的疑惑,觉得这是有道理的。
“赵开山乃北人,自幼并未沐浴大宋教化,心中是否有大宋,那还在两可之间,如果只是一个心怀不轨之徒,大宋若支援他,岂不是养虎为患?
金国的威胁已经很严重,边境上朝廷每年都要支出大量军费,如果平添一笔支出之后,不仅换不来支持还要变成威胁,那可如何是好?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陈康伯对此感到十分荒唐。
“为了这种毫无道理的怀疑,就放弃那么好的机遇?汤相公,你到底是大宋宰辅,还是大金忠良?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赵开山怎么就不是豪杰?怎么就会成为大宋的威胁?大宋以诚待之,他面对金国的威胁难道还能转过身来和大宋对抗?”
汤思退面色一变,大怒。
“陈康伯!你不要太过分!”
“军国大事,岂能因为毫无根据的怀疑就做出决断?这样做和当年岳飞之事又有什么……”
整个议事厅的氛围忽然间就急转直下了。
别说陈诚之和王纶了,连汤思退都为这句话感到惊慌失措,赶快看向了赵构。
果然,赵构的脸色黑的能滴水了。
陈康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强行把下面几句话咽下了肚子,又咽了口唾沫,向赵构请罪。
“陛下,臣失言。”
赵构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陈康伯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无妨,当年之事,过去了就过去吧。”
说着,赵构又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我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
说完,赵构直接起身走了。
汤思退重重松了口气,狠狠地看了陈康伯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沈该默默地看了陈康伯一眼,摇了摇头,默然离去。
陈诚之和王纶互相看了看对方,彼此微微叹息,也相继离去。
最后只剩下陈康伯一人,愣在原地愣了好久,仰天长叹一阵,缓缓离去。
走在离开宫殿的路上,陈康伯抬头望天。
今日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阳光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扫春日早晚的寒凉,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热了,觉得早上出门时穿着的厚实衣裳可以脱掉了。
家中妻子总是絮絮叨叨,觉得他穿的衣服太少,跟他说什么春捂秋冻之类的说法,叫他无可奈何,不得不穿着那么厚实的衣服。
这样想着,他忽然又觉得悲哀。
他在这里都觉得热,中原故土上生活着的民众们,又在以怎样的情绪忍耐着着金国残暴的统治,又是怎样忍受水深火热的生活呢?
他们是不是正在渴望着王师去解救他们,给他们带去解脱呢?
每每想到这里,陈康伯都觉得痛苦。
这灿烂的阳光,何时才能照耀到沦陷已久的中原故土之上呢?
陈康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宋廷实际上并没有恢复中原的各项打算,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政治都没有,但是无数的事实告诉他,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实际上就是真的。
大宋真的没有准备好变回原来的样子,或者更进一步说——大宋就没有准备过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如此天赐良机,就真的要放过吗?
几乎是堪比当年岳飞一路直捣开封的大好局面就在眼前,大好的战略机遇就在眼前,若能抓住,何愁中原不能光复?
配合光复军十万大军攻击南京路,两路夹击,必然可以取得战果,乃至于恢复故都,重返开封。
那意义将会有多大?
可是上至皇帝,下至群臣,似乎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们只想在这温柔乡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醉生梦死,直到生命的终点,对于故土上的平民百姓根本不在意,不关心,对于他们的水深火热根本不去做点什么。
陈康伯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
沉闷的氛围让他周边的空气都凝结了似的,他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陈诚之和王纶回到枢密院之后,针对赵开山的密信拟了几个方案,其中就包括出兵支援一同恢复开封府并且直接收编赵开山的方案。
这份方案设计的最为详细,各项数据论证的最为充分,连要花多少钱和最后能得到什么都统计的七七八八,照着执行就算出岔子也是小岔子,影响不了全局。
这是陈诚之集中部下精干人手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拿出来的一份建议。
但是这份建议上交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于是南宋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赵开山进攻开封府的事情做出任何表态。
赵开山猛攻开封府的时候,南宋方面按兵不动,坐壁上观,没有任何想要支持的迹象。
就连象征性意义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