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方才李治坑害自己,令自己惊慌失措、出乖露丑,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需要坚持观点、说点甚么。
于是,他重重地干咳一声道:"陛下,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今日若是平民百姓皆来读书,这天下,谁来务农,谁来做工呢?长此以往,似艾富泰这样的人日增,岂不是坏了礼数纲常。
臣以为,李治想要传授学问,心是好的,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只是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此先王之训也,历朝历代之制,岂可擅自更改,如此改之,只恐动摇国本。"
他说的情真意切,甚至根本就没有对李治进行过多的批评,只是说李治的举止幼稚罢了,没说李治有坏心。
这孔颖达确实不愧是当代名儒,只片言只语,便言简意赅讲出了一番道理,且还引经据典,道理倒也说得通。
李世民听罢,便不再言语。
他能听出孔颖达的言外之意。
孔颖达这样的大儒既如此说,那么即说明,似这样的大儒,其中有许多和孔颖达一般,都是这样的想法。
李世民是个极擅长隐忍的人,哪怕是不喜,也绝不轻易显露。
李治就不一般了。
哼,这家伙居然跑来拆台,而且还是在我李庄的地头上,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于是,李治便朝孔颖达笑了。
孔颖达见李治这样盯着自己,还朝自己笑,毛骨悚然,道:"九皇子,你这是做甚么?"
李治笑着道:"夫子,小治在思考。"
"思考,思考甚么?"
李治感慨道:"我在思考孔夫子是否是先圣的弟子。"
先圣便是孔子,贞观二年,李世民专门在国学设置了孔子庙堂,改以孔子为“先圣”。
孔颖达吃了一次亏,所以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万万不能因为李治的挑衅,而恼羞成怒。
最后又被这个小家伙拉到拙劣水平,去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于是孔颖达稳住心神,只平静的道:"当然。"
李治就道:"可是孔夫子和先圣所说的为何有着天渊之别呢?先圣在的时候,提倡的乃是有教无类。
他的诸弟子里,甚么人都有,可到了孔夫子这里,也自称读的乃是圣贤书,却怎么满口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了呢?
孔夫子,你既为圣裔,咋就长歪了?"
长歪了?
你确定,这不是拐弯抹角地、骂人!
孔颖达要吐血了,想好了不和李治做口舌之争的,可这小东西,把自己的祖宗都搬出来埋汰自己了,这还了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你,莫要欺人太甚!"
明伦堂里,气氛蓦然紧张。
事实上,此前不少人认为李治只不过在这李庄胡闹。
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小家伙玩出甚么花样出来。
可观现在的成效,仿佛成绩斐然啊,众人心中一凛。
固然还有许多人自诩世家大族,所看的书,无一不是上乘经学,不会将艾富泰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可李治在此有教无类,却过了头。
虽然碍着陛下的面,再加上李治不断发明新鲜的、让他们不可思议的玩意,所以才让他们没有出头。
可此时,他们对孔颖达却是极为同情恻隐,这就是属于同类相惜了。
但李治却明白,甚么事情可以忍让,甚么事情不能忍让。
而今天这个事儿,就更不能退让。
父皇可以沉默,是因为他不愿去挑动与世家大族的纷争。
可若是孔颖达这样的人得寸进尺,对李庄传授大道、无情批判,那么自己的普及教育的大业,只怕要嘎然而止了。
所以,必须得让孔颖达尝到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