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貌美如花的仕女簇拥着一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自远处缓缓走近,老妇人手中拄着一条龙头拐,一看就是哪家的诰命出来散心,笑眯眯的在麝月身边驻足,仿佛一般性情开朗的老人遇上人不管人不认识总喜欢闲聊两句一样,四个侍女前后站定了虽是人来人往自不会有不开眼的前去冲撞。
“公主,要不要按照老规矩——”老妇人笑语慈面,手指却在身前的石狮脖子上划了个圈子,“没了这两个蠢人,京城这两拨人姨娘的弟子能掌握七成!”
“我实在不想多做杀孽啊,可——阿弥陀佛,”麝月叹了一口气,“红姨娘,回府记得提醒我好生去佛堂拜拜!”
去拜佛堂还要人提醒可见这诚意有多大了,红姨娘却笑得更加慈爱,“公主果然菩萨心肠,与那杀人如麻的李闯果然不同,”吩咐一声身边的两名侍女,“阿朱阿紫,你们俩去把两个菜瓜摘了吧!”
“两位妹妹,小心点莫扎了手,彩虹七姐妹已经缺了一位,麝月不想你们再出事——”
“莫提那丫头,引火都能烧身简直是废物,”红姨娘龙头拐在地上一顿打断了麝月的温言嘱咐,“公主,当日之事老奴至今不明,直接刺杀不是一了百了,姨娘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没见过身若金刚之人!更莫说有几位阿哥与那小贼结仇在先,旁人想必怀疑不到公主身上!”
“红姨娘,月儿知道您是心疼我,可总管不能因为心疼就乱了方寸吧?您当年纵横驰骋的时候可是智计百出呢!”麝月挽着归姨娘的手里轻摇,“咱们要当真只针对某个人,莫说以红姨娘的本事就算麝月拼着玉石俱焚皇宫里那位怕也难逃,可杀了之后呢?天下承平百姓厌战,这个死了无非是换做别人!”
“父皇当初的杀戮终究是太多太狠,纵有旧部金帛贸然竖旗怕也无天下人响应,只有天下大乱方可乱中取胜啊!”
“为了乱,只能等只能忍,可怜我那孩儿!”麝月抚在石狮头上的玉手狠狠一摁,纤若青葱白皙如玉的手下竟有簌簌石粉而下,“当日不杀太子,因为他够憋屈,憋屈狠了就跟急了的兔子一样要咬人!到现在,皇子们纷纷展露出獠牙而皇上却老了,老到明知道儿子们龇牙咧嘴要狗咬狗却视而不见,他,不忍心下手!”
“宠着小贼无非想借他的手教训一下儿子们,咱们除了那小贼不过逼得老皇上发狠,可发狠的结果却是激浊扬清,这岂不跟咱们的初衷背道而驰?”
“虽说是忍,可咱们总能凑凑热闹,没乱子给他们添点乱子,有乱子咱们就落井下石,便是有七分害也要给他加到十分——瞧着吧,康熙回京的那天必定会很热闹!”
热闹都是人凑的!
瞄着身前的钦天监监正南怀仁,纵是张廷玉的好涵养也很不能把桌上的请罪折子摔到他蓝眼高鼻长着淡淡绒毛的脸上!圣驾奉太后回銮京中四品以上官员诰命皆要郊迎,尔,尔焉敢算错?!
寻常百姓搬家还讲究个打扫庭院放炮驱邪呢,何况天子。自邸报传檄,各部院衙门清宫苑、查刑狱、净街道、擒宵小,鸡飞狗跳。连张廷玉这上书房大臣都忙得四脚朝天连旗主府都没时间谒见,八月初五,当日钦天监上报帖上写着晴空万里,八月初四了,你个狗屁夷人说明日可能有雨,一想浩浩汤汤堂堂皇皇会变成星罗伞布落汤鸡群,张廷玉就一阵头大,天子天子,合辙老天不给面子?
“南监正,你肯定明日一定有雨么?”关键时刻,佟国维这“惯性掌总”的上书房大臣必须说话,“须知一错再错,纵是皇上怜你国法纲条也不能容你!”
“这——”南怀仁一阵犹豫。
为帝君受命于天,天变朝廷亦变,民以食为天,重农耕必应农时,朝廷设钦天监便为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自前明有传教士入国,一者西方历法更为精准二者传教士本无根无靠,莫说传教便是立足也唯有依托皇家,朝廷不必担心有人借天象兴风作浪。故自前明便由传教士历任钦天监正,进献金鸡纳霜的南怀仁便是此任!
但凡寄人篱下者,除却循规蹈矩碌碌无为者,其选择无非两种,一者为蝇蝇苟且专精奉迎钻刺之道,抱得一条粗腿虽没了人格到落得实惠,就像长公主麝月在所有人眼中的表现!二者便是好大喜功,因功而立无功而不威,技术特长领域故容不得旁人挑一点刺,故有南怀仁污蔑陷害戴梓一事!
但无论哪种选择从其内心来看只是自保罢了,但现在,东方的言语里有胡同赶猪两头堵之说,南怀仁发现自己就是那猪,错是罪,再错是罪上加罪!若照南怀仁刚入中国的耿直说了也就说了,可在朝廷混了几十年早成了官场通,自然晓得自保最简洁的办法——推卸责任!
语音似乎是轻轻一转,又回到刚入国的生硬强调:“中堂大人,八月初五,在南某推算中本就阴晴两半,可我的主簿告诉我说皇上鸿福齐天,五成就是十成!”
“你——”佟国维拍案而起,想骂却不知道该骂谁该,莫管是心想的还是嘴说的,怎么骂都绕不过那鸿福齐天四个字,“来人,火速将钦天监主簿拿下,摘了他的顶子,扒了他的官服——”
“中堂大人,他的母亲去世了,昨天已经向本监正交了辞呈——”
“混账!”佟国维的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山响,细瓷茶杯跳了两跳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嚯的一指南怀仁,“你,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