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一低头,看到仍陷入深度昏迷、身体也开始轻微抽搐的魏二苟的肉身时,杨亿眼角一跳,知道那是生命开始从魏二苟体内一点一点流失的预兆,遂低声问道:“叔儿,如果二苟的元神被困到这里,后果会怎样?”
“他将被永世幽禁于此,不得超生。”黎叔儿神情暗淡地答道。
“您不出手救他,是因为怕连累到我,对吗?”杨亿继续问道
“是,我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个小崽子,这对你不公平。”黎叔儿表情沉静入水,却难掩内心的波澜。
“那我明白了,叔儿,您说吧,我怎么才能进到那个枉界里去。”杨亿突然释然了,既然黎叔儿肯为自己这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如此付出,那自己又为什么不能为同样是毫无瓜葛的魏二苟去冒一次险呢,倘若人与人之间都能相互关爱,推己及人,那又何必去需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天堂呢?
“你决定了,不后悔?”黎叔儿语气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决定了,要是我回不来,叔儿,你也不要去救我们,您活下去,能帮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记住啊。”杨亿搂着黎叔儿瘦骨嶙峋的肩膀,很明媚地一笑。
“叔儿没看错人,你果真是有着大慧根的才俊,去吧,叔儿在这里等着你们,还有,记着,危难之际,撕开衣服……”l黎叔儿话未说完,他们脚下的往生河河水突然漫了上来,淹没了他们的脚面。
黎叔儿赶紧闭嘴,那河水才重又慢慢地撤去。
“别说了,叔儿,您要是泄露了天机,就算是能帮到我们,我们的肉身也会沉入河底,元神回来了也无法归壳,到时候还是白忙活一场,呵呵”杨亿捏了捏一脸戚容的黎叔儿的手臂,“叔儿,送我进枉界吧。”
黎叔儿沉重地点了点头,突然伸手击向杨亿的后脑,杨亿眼前一黑,跌倒在龟背上。
恍惚中,杨亿感觉自己趴在了湿冷的硬物上,光滑,平坦,眼前还有规律地晃动着白色的影子。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越有一米来宽、完全由木板铺成的栈桥上,桥下还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杨亿爬起来,定了定神,站在栈桥上四下观察了一下,那栈桥横架在一处崖壁之间,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还不断有袅袅的水汽升上来。
栈桥的两侧,是两根儿臂粗的黑色铁链,铁链上,对应地悬挂着两排白色的灯笼,发出灰白的光晕,想必刚才杨亿感知到的那些白色的样子就是这些微微晃动的灯笼造成的了。
那些灯笼的表面蒙的材质非常奇特,既非绸缎,又非麻纸绢帛,看着光滑细腻,纹理细密,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是何种材料。
杨亿摸了一下手边的一盏灯笼,里面竟然传出一阵似女人尖细嗓音的嘤嘤哭声,吓了他一跳,再不敢去触碰其他灯笼。
好在接着那些诡异的灯笼发出的光芒,杨亿看到栈桥的一端有一间覆盖着厚厚的苫草的茅屋,如棋盘一样的方格隔窗里,隐隐有灯光现出,还投射出一个戴着一顶尖帽的伛偻的身影。
知道自己此时身处的是另一处枉界,那茅屋和里面的人影自然不会是善类,对此,杨亿是心知肚明,但此时此地,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探个究竟了。
打定主意,杨亿再次将苍老师小泽老师在脑子里缅怀了一遍,待到体内丹田里热流滚滚以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朝那茅屋走了过去。
随着杨亿体内拙火定真气越来越强,那些灯笼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好像感知到了某种危险似的,这样杨亿更加对那鬼气氤氲的茅屋充满了恐惧,却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它靠近。
“死胖子,你他妈的要是个讲究人,就撒逼楞地现身吧,然后咱们撒丫子就跑,赶紧离开这都能把人吓阳/痿了的鬼地方,你大爷的,快出来啊……”杨亿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走到栈桥桥头,对那触手可及的茅屋观察起来。
那茅屋单从外表看,平常无奇,就是一间泥胚草顶、柴扉虚掩的老旧房屋,唯一不同的,就是黑色的木门门板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的奠字,让人不由得想起了过去专门停放无主棺椁的义庄。
“咳咳,有人吗,有人吗?”杨亿看了那隔窗上的伛偻身影一会,清清嗓子,喊道。
屋内无人回应,窗户上的人形剪影亦是一动不动。
“客人都到门口了,里面的主人还藏头露尾的,这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吧,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自己进去叨扰了啊。”杨亿话说得虽江湖,但内心却是惊恐万分,强自按捺住紧张,他走过去,伸手推开那扇木门,随即迅速后退戒备。
屋内透出昏黄摇曳的灯光,却并无什么厉鬼之类的东西扑出来,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等了一会,见屋内并无异常发生,杨亿状着胆子迈过那高逾半尺的门槛,进到屋内。
屋内并无活人或鬼祟,有的只是满屋子的茅草,以及用茅草扎成的稻草人。那窗子上映出的人形剪影,也不过是一个半倒在点着一盏油灯的木桌前的稻草人,那尖顶的帽子,不过是一顶残破的竹斗笠而已。
一间破败的、积满灰尘的茅草屋,里面满是扎得很马虎的稻草人,一切看似寻常,却又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阴森戾气。
杨亿靠近一个稻草人,发现在那稻草人的脸部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凌乱的稻草盖住了,伸手一拨稻草,赫然看到一个双眼圆瞪的人脸露了出来,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