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舞阳长公主所想,裴醒山的确是不敢直接说他与舞阳长公主之间其实毫无关系。
人家长公主都自己主动巴巴的跑去找他、照顾他了。
结果同吃同住了一场,他却说毫无关系,那岂不是等于变相在说他嫌弃长公主?
但若要说有关系,那他的下场也同样不会好过。
一瞬间思绪急转,裴醒山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开口道:
“陛下,舞阳长公主殿下于微臣来说,是极为良善之人。
因着当年那一点缘分,在听闻微臣身受重伤、命垂旦夕之时,长公主殿下她不辞辛劳、亲自赶往微臣的身边照顾微臣。
甚至纡尊降贵,与微臣同吃同住,微臣心里对她感激不尽。
可外人不明缘由,便以讹传讹,竟是玷污了长公主殿下的一片善心,微臣当真是愧疚不已啊……”
姜不愧是老的辣。
这番话既澄清了他与舞阳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并非如传闻那般不堪,又不会得罪舞阳长公主,与这位护短的长兄。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赤宣帝说不定就信了。
然而——
听了裴醒山这语气极为诚恳的一番话,赤宣帝却只是冷冷一笑,道:
“裴爱卿不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知子莫若母,你什么心思,你的母亲应当最是清楚。
所以,她才会将你的原配,也就是吴氏及吴氏生的那一干子女,全都给赶出了家门。
为的,不就是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迎娶长公主进门吗?”
“什么!”
此话一出,不只是裴醒山,连裴润之都不由满脸震惊。
随后,裴润之转头望向裴醒山,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与愤怒!
从小到大,尽管裴醒山从未施舍他哪怕一点父爱,他的心里对这个父亲还是敬重的。
甚至,当第一次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个率领着千军万马、打退敌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时,他还为此而暗暗为自己能够有这样的一位父亲而自豪不已!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直敬重在心的父亲、他一直以为是个大将军、大英雄的父亲,却为了迎娶长公主,而让老太太将他的母亲和妹妹给赶出了家门!
裴润之忙拱手问道:
“殿下,恕臣冒昧,不知我娘和妹妹,现下安身何处?”
赤宣帝轻叹了口气,道:
“回你外祖家住去了。”
裴润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到被人赶出家门的滋味儿定然不好受,还不知母亲和妹妹、还有自己的妻子与孩儿她们受了多少委屈,裴润之的心里就是一阵揪痛,恨不得现下就插上翅膀,飞到她们身边去看看。
裴醒山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长子对自己的怒目而视。
因为在听到吴氏被赶走的一瞬间,他的心就好似突然空了一块儿似的,让他的思绪也随之变得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不爱吴氏,一点都不爱,当初会娶她也完完全全是为了利用于她、利用吴家而已!
可是为什么,听到她被赶走的时候,心里……却是这么难受呢?
宽袖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慢慢道:
“此事……微臣并不知情,微臣也绝对没有要将他们赶出家门的心思。”
赤宣帝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道: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你们可知现在的流言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外头的人都在传,说舞阳长公主仗势欺人,与未来婆母联手逼走原配及其子女!好为长公主进门而让位!
如今,国公夫人的位子已经腾出,不知国公爷何时迎娶长公主进门呢?”
裴醒山忙跪倒在地,高声道:
“微臣不敢!”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收场?”
“这……”
若是没有老太太搅局,裴醒山完全可以凭借方才那番话,将舞阳长公主来找他说成是朋友之间的关心,从而消除流言、澄清自己,顺便撇清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可是偏偏!偏偏那个老太婆又来坏他的事!
裴醒山的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塞满了一样,憋闷的几乎喘不过起来。
为何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为何他的母亲会是那个女人?!
从他知道自己是个庶子、远没有嫡子尊贵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在怨她了。
她为何只是个姨娘?为何不是正头夫人?
若她是正室的话,自己就不会变成庶子!
可她偏偏贪图富贵,宁可给权贵做小妾,做姨娘,也不肯嫁给一个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做正妻!
更别说,这么多年来,她给他惹下的那些麻烦!
她的美貌与智慧已经被岁月全部带走,余下的,只有丑陋与愚蠢!
可偏偏,这样一个丑陋又愚蠢的老女人,却是他的母亲!
裴醒山急促的喘息了几口气,这才道:
“为护住长公主殿下的清誉,微臣愿意做任何事,但凭陛下差遣。”
赤宣帝冷哼一声,道:
“这还像句人话,不过,朕也不会为难你,这样吧,从今往后,你们不准再见面,若是她偷偷跑去找你,你就马上来告诉朕,朕立刻派人将她追回,如何?”
做了这么多年的君臣,赤宣帝明白,如裴醒山这样的人,哪怕当真对舞阳起了心思,也绝对不会用怎么糟糕的一个办法将人娶到手。
他会一步步谋划,会先与吴氏和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