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正在帮着兵士们从车上搬下粮食,准备做晚饭的小身影,王弗的眼神颇为复杂。
王弗原本是南郊大营里的一员兵士,平时表现良好,只是因为年纪偏小,才一直没有机会被选中派往战场。
如今终于得了机会,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主将,居然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屁孩?!
而且,有这种不满心理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几乎所有被选中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这种不满的情绪。
虽然在进入大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将来必定要上战场、历生死,早就将生死看的淡了。
但就算是死,也该死的有意义一些吧?
因为自己的主将是个被圣上偏宠的小屁孩,导致他们最终在她天真、幼稚的指挥与命令下白白送死,这算是个什么死法?!
王弗重重的叹了口气,几乎可以看到他们全军覆没的场面了。
不过,他们可都是圣上亲自选中的人,若是临阵退缩,那就等同抗旨,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跟着这个小主将,看看她究竟有多少本事。
与兵士们一起做饭,一起吃过晚饭后,裴枭然安排好人手在夜间轮流巡逻,便进自己的马车里休息了。
兵士们也三三两两的钻入了自己的帐篷里歇息。
每个帐篷里都能装三到四个人,王弗一进帐篷,便见与自己同住的几个兄弟正在躺着闲聊。
几人关系很铁,见到王弗进来也没多大反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谈论着自己的话题。
王实之拍着自己的肚皮唉声叹气道:
“咱们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了,我还想着立了军功回老家看娘亲娶媳妇儿呢!如今看来,怕是只能等来世了!”
“啊呸!你少给我说那些丧气话!”
梁衡踹了他一脚,脸上的表情却也是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张协嘴巴最毒,见帐篷里都是自己人,便压低了声音恨恨道:
“个死丫头片子,得了点儿圣宠,会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便当真以为自己是那天降战神、国之栋梁了?怕是在她的想象中,打仗跟她射死一头老虎那么简单吧!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敌人可没有老虎那么愚笨,只知道埋头往前冲不知变通!
为了让圣上更加看重她、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居然就让我们白白去送死,啧,我张协就算是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这番话可说进了兄弟几个的心坎儿里头去了,梁衡和王实之听了,都是频频点头,一脸再认同不过的表情。
毕竟西疆的形势还没严重到需要另调兵马前去支援的地步,圣上在这个时候派他们跟随裴枭然前往西疆打仗,除了因为裴枭然急着想要立功以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过……”
王实之是个老实人,虽然心里很认同张协的话,但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老实道:
“不过这些日子下来,那位裴小姐,跟我想象中似乎不大一样啊……”
一句话,便勾起了其余几人的回忆。
没错,出发前,他们都以为裴枭然是那种骄傲又娇贵的世家小姐,毕竟他们跟她不是一个营里头的,关于她的事迹也全部都是听说,会这般误解她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裴枭然出身朱雀武官里最高的卫国公府,是嫡出的大小姐不说,还极为受圣生宠爱,性子里有几分骄横、傲气,真是再正常不过。
可这些日子一路走一路观察下来,真人却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虽说他们骑马,她乘马车,但除了赶路、休息外,她一般都不会呆在马车里等人伺候,而是会下车来,帮士兵们做活、做饭,甚至与他们一同吃饭。
他们吃的可不是什么好饭,连他们自己都会嫌弃,也难为那位大小姐还能吃的那样津津有味了。
不止如此,她还会和兵士们谈天说地,与他们一起坐在什么都没铺的野地上,一点儿大小姐架子都没有。
而且,她的谈吐、见识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导致现在很多人有什么问题,都会下意识的先去询问她。
虽说对她不满的还大有人在,但最初出发时那种与她之间的隐隐的排斥和厌恶感,却是一日日淡薄了下去。
帐篷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想起那抹在兵士中穿梭忙碌的小身影,以及那通身不符年纪的沉稳宁定气度,不知怎的,王弗心底竟生出一丝希望来。
也许,他们这一趟,并不全是白白去送死?
夜色渐渐沉了,火把燃了起来,照亮着这片临时营地。
比寻常兵士们所住的大的多的大帐中,一袭黑袍的少年盘腿坐在软垫上,俊颜修容,锦衣乌发,浑身透出一股尊贵之气。
只是大约是身子有疾,墨色的袍子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也愈发冰冷而不近人情。
面前的小几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几杯茶水,跪坐在对面的李重正在千篇一律的唠叨着他们主子的这次行动有多鲁莽。
在李重看来,像他们家主子这般‘柔弱’的人物,就应该呆在锦衣玉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没事儿去上什么战场?!
而且,就算这次打了胜仗,他们主子也出了力,到最后军功还是会被裴枭然分走一半,照裴枭然那个受宠程度,说不定他们连一半的军功都捞不着,那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也不知他们主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跟着那个死丫头片子一起来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