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的宫中暖意一片，隔了几面墙外的御书房却乱成一片。
皇帝一身明黄寝衣，靠在书桌上，手里握着把森寒的短剑。
他的面前跪了满地的人，血腥味飘了满屋子。
人群最中间，放着个口袋。
若是雪昼在屋子里，定能看出，这袋子和当初装她的一模一样。
栖梧垂眉敛目与常吉并站在皇帝身边，心疼的看着领头缺了条手臂的男人。“你先去处理伤口，别脏了皇上的屋子。”
他将人支使出去。
御书房被严防死守，侍卫暗卫都严阵以待。
袋子被人打开，露出一张白净的比女人还要美几分的脸。
随月生。
袋子只退到脖子的位置，就被重新扎上口，有尖锐形状从袋子上凸显出来，可袋子刀枪不入，硬是无法戳开。
桃花眼愤怒的在屋子里巡视两圈，锁定在正中的苍老的男人身上。
明黄色的带着暗纹的衣裳，西川能穿这个颜色的也就那么一个人，再看身后站在的白面无须的白胖男人，标准的太监模样。
“皇上？”随月生询问。
他只是想跟着玉深秋去东陵太子手里救人，没想到忙没帮上，自己倒是栽了。
那些人不要命的往他的身上压，不用刀剑，凭人数就将他装进了袋子了……
被人扛了一路，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皇帝打量着眼前人的眉眼，不敢确定是不是。
微不可查的回应了个恩。
“你师父是随可可？”他见到他领口的红衣，已经对人的身份有了底，但避免出错，还是问了句。
随月生知道师父在江湖上名声不怎么好，不敢承认，难得凶狠的盯着人。
“听说你有个金盒子是吗？”皇帝问。他的盒子给青云观的道士处理了，就是因为没想到还有机会找到另一只。
随月生见人似乎是奔盒子来的，没有动他性命的想法，放松了些，横着的眉眼逐渐柔软。“我是有一个。”
皇帝的黑眼发亮，瞳孔缩成一个细小尖锐的点，他上前几步，不顾常吉的阻拦，蹲在随月生面前，盯着他的桃花眼。“你知道那是皇家的东西吗？”
盒子上雕龙刻凤，只要有脑子的稍微一想就能猜到这东西的来路，东西又是他从小玩到大的……
这问题随月生早就想过，身份问题也考虑过很多次，可面对眼前的皇帝还是生不出半点好感。“皇上，您不会是想说，那是你的，我是你的种吧？”
随月生歪着头，抢了皇帝的话。语气戏谑，一点不把西川皇帝当回事。
皇上恍惚了下，皱的橘子皮似的老脸突然绽出一个笑容来。他回头问常吉：“你看像不像？”
常吉左右看看，满脸堆笑，揣测皇帝的意思，不知道该回答像好还是不像好。
“奴才眼花，不过都说血浓于水，若是您拿不准，奴才斗胆，可以滴血认亲。”
让皇帝流血确实是斗胆。
不是亲近之人可不敢提这样的话。
栖梧跟着心里抖，想着若眼前的男人真是皇子，那抓他来的兄弟们就都要去死。
心悬了起来。
皇帝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拿过茶杯，寒刃在指尖一抹，红色顺着指甲聚集。“试试也无伤大雅。”
随月生看白玉杯子中的那滴血，脸色青黑一片。
“我一定不是。”
皇帝强娶了自己的皇嫂，甚至有了孩子，就算是皇子，他也不觉得是什么体面的身份。
太子眼瞪着等皇帝死继承皇位，若是有个皇子半路杀出来，那就是个专门用于泄气的活靶子。
皇帝大方的将人放出来，反手捏住刀刃，将刀柄那面递给随月生。
“你来试试便知。”
一向没什么精神的皇帝像是年轻了几岁，腰板也挺直了，阴鸷的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
多年的寻找会在今天得到结果。
随月生惊讶的看着老皇帝，看屋子中的另外两个太监都屏住了呼吸，直勾勾的盯着刀柄。
他浅浅的笑起，露出混迹江湖多年才有的潇洒的江湖气。
只要握住刀柄，往前轻轻一送，正好扎中对方的腹部，那里是脾脏的位置，伤了药石无医。
“皇上倒是勇气可嘉。”随月生接过刀，在指尖上一划，红色的血珠子掉进茶杯。
两滴血滚动着靠近。
不融！
常吉惊喜的表情一下耷拉下来，“皇上……”
随月生握着刀，盘算制住皇帝后从宫里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却被栖梧杀气腾腾的表情打断了思绪。
常吉也目露凶光。
这满屋子的练家子，还有点不太好办。
皇帝神情恍惚，看随月生的表情的复杂。只是一瞬，那样的迟疑又消失不见。
“不是也好。”
皇帝挺拔的身姿衰老了回去，重新靠在书桌之上，像是被抽了魂。看人的眼神重新恢复淡漠。“也比让随可可养了十多年孩子的好。”他垂下眼，“你那盒子呢？”
随月生紧握着刀，刀柄上的宝石搁的手心疼，他突然想起师父对雪昼的态度，那样的亲近，比教导他还上心些。
反观玉深秋看他也是笑津津。
所以，真像玉深秋所说那样？
他忽然打了个冷战，一种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皇上看他握刀不言语，以为是他动了坏念头。
柳妃的孩子还没有找到，他还不能死。
栖梧得到眼色，指尖捻上腰间的飞刀，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