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之中,紫柒感觉自己置身一片荒芜之地。
只见那天地只见雾气昭然,荒草之上似有白骨堆积如山。影影绰绰之中,那个所在似有两棵巨柳直插云霄,那巨柳之间,有一小童翩然而立,他有一双修长的眉眼,稚气的脸儿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
“柒柒,过来。”他唤着她,像以往唤她的每次一样,自然却又饱含感深情。
她急切地想要回应他,嗓子却如同被人施了失声术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她想要走向他,脚下却犹如生了根一般,半寸也动弹不得。
她和他之间,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仿若隔着无垠的昊海一般,她使劲全力却仍是无法靠近他。眼看他越走越远,她急着张开双臂,想要招呼他过来,却感觉面上似有一阵阵至阴之风吹过,转瞬之间,一只手冰凉凉、黏腻腻的大手贴了上来,似要将她掳走。
“小顺!”她被惊得大叫一声,猛然从软塌上坐起身来,额上早已寒津津地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敖顺靠在塌边陪着紫柒,一步也未曾离开,不是他挣不开她的手,实在是舍不下这难得的相伴时刻。
硬邦邦的墙壁似坚石一般,静坐了几个时辰,他觉得一身龙骨快散架了一般。好不容易熬到鸡鸣,困倦的他陷入了浅眠,却听到紫柒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柒柒别怕,我在这里。”他倏然睁开眼,将握着紫柒的手紧了紧,替她顺了顺汗湿的额发。
紫柒拍了拍胸脯,一颗心因为梦中所见此刻正跳得飞快。待她回神,瞧清楚了塌边之人,又是一惊,忙将他紧握的手甩开,结结巴巴道:“你,你,九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敖顺的手中一空,有些遗憾地干笑了笑,又拿出帕子,殷勤地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蹙眉道:“我刚要出门去布雨,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便进来瞧瞧。”
瞧着她仍是用那双白皂分明的大眼瞪着自己,便又加了一句,“我方才敲了门,料想你睡得沉了些,并未听到。”
紫柒虽已成年,但于情事一途,她却还是一只小雏鸟。比方说对于玄德对她的情意,她便从未曾察觉,只拿他当作是哥哥,比那些小跟班儿多了几分血缘上的关系罢了。
今日瞧见敖顺擅自进入她的睡房,她倒并未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她睡觉习惯穿着整齐,倒并未让他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春色。只是隐隐觉得,这九叔今日的所作所为,似乎于她父母双亲偶然提及的礼数略有不合。
只是方才敖顺的一番说辞,她却是不大相信的。瞧他睡眼朦胧,黑发微乱,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哪里像准备好出门的模样?
她考虑着是否要尖叫两声以示矜持,后想到隔壁还住着表格玄德,若让他瞧见此情此景,怕是会传到母亲那里,会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也说不定。
是以,紫柒只是很平静地将薄被提到领口,有些抗拒地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墙角。虽面上波澜不惊,又不言不语,行动之间却是很明显要拒绝他的亲近。
敖顺因着她的拒绝,眼中有些受伤的神色,拿着帕子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只听他叹了口气,又反问道:“柒柒你,可是做了噩梦?”
紫柒摇了摇头,却并不言语。因为她觉得自己与他的交情,实在还未到可以交心的地步。两家虽是姻亲,他长了自己一辈,她便按照姑姑的意思喊他一声九叔。可她与这位九叔认识的时间还未超过十二个时辰,他便对自己如此体贴照拂,是否过于殷勤了些?
再说,她记得自己在梦中明明叫的是小顺,又怎么会喊出九叔的名字?此事干系甚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二,方缓缓道:“我方才喊的是小顺,他是我上次来凡间遇上的一位小友。”
敖顺长眉一挑,将错就错道:“哦?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我单名一个顺字,小时候,母亲亦唤我为小顺。”
他既如此说,紫柒也不好再追究他擅闯姑娘家卧房的事是否唐突,便道:“原来如此,倒是紫柒的不是了,竟无意间唐突了九叔的名讳。”
敖顺淡然一笑,故作大方道:“不妨事的,柒柒不必自责。”
紫柒不愿与他多加纠缠,便道:“紫柒谢过九叔关怀,只是紫柒现下已无事,不敢耽误九叔去布雨了。”
被下了逐客令,敖顺自然不便再留。
他瞧了瞧窗外,天不知何时已然亮晃晃一片,金鸡也已唱了三遍,时辰确实不早了,便起身道:“那我便先去布雨了,你便留在这客栈好好休息。汴京城这场雨要到辰时方住,下雨的时候,记得不要乱跑。”
“柒柒知道了。”紫柒垂首接受着来自这位长辈的训导,却无意见瞥到了完好的门栓。她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九叔方才果真是在骗她?
可是他为何要骗她?昨夜送来热水供她洗漱,晨起又看到他坐在塌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虽未经过男女之事,却不呆不傻,若非要说这是一个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未免实在牵强了些。
紫柒正在思绪纷纷,咬着嫩唇也理不出个头绪,又听到敖顺淡淡说道:“小顺不会在意那颗珠子,你不必冒雨去取。”
紫柒眼中的疑惑又加了一重,她脱口问道:“九叔如何知道明珠的事?”
敖顺莞尔一笑,清俊的面上有些任俊不禁,“或许是因为我名字中已有一个顺字,便和你口中的小顺心意相通吧!”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