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紫柒和敖顺照例在长街施粥。
喜雨过后,来粥棚排队的灾民并无明显减少,只是他们眉宇之间的神色明显活络起来,不似前几日那般死气沉沉。看来,人活着,终究还是需要希望的。
背着娃娃的果儿娘,想必是晨起被家中琐事绊住,因而来晚了,此刻正排在队尾。
那果儿不过是个不足两岁的奶娃娃,此刻正因为饥饿,趴在他娘的背上嚎啕大哭,任他娘如何哄劝都没有用。
紫柒听到了娃儿的哭闹声,举目一望,便瞧见满头大汗的果儿娘。紫柒也不言语,只满满当当盛了一碗粥,递给敖顺道:“小顺,去将这碗粥端给那位背着娃娃的大嫂。”
敖顺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粥,脚下却未动一步,“柒柒,这么多人都在排队,不能坏了规矩。”
紫柒瞧了瞧那犹如长龙一般冗长的队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不妨事的,那娃儿还小,又一直哭闹不止,想必是饿坏了。况且今日我们准备的粥足够分给大家,先给那对母子盛粥,其他人也不过晚个一时半刻的,大家都能理解的。”
龙本嗜水,下炎炎烈日下晒了好几个时辰,敖顺直觉得酷热难耐,再瞧瞧排队的众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粥桶,便没再多与她分辩,乖乖端了那粥,递给了果儿娘。
那果儿娘正被儿子闹得没法儿,突然得了粥,自是千恩万谢地受了。随后寻了个树凉儿,将即将凉透的粥一口一口喂入了儿子的嘴里。
这果儿娘原是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不易,这长街上不少人都知道她家的情况,故而没人真心与她计较。只有两个大半孩子,瞧着紫柒开了先例,便吵吵着也要插队,被大人们训斥了一顿,也便罢了。
敖顺一边在粥棚忙着,一边冷眼观察着长街的众人,因瞧着没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没吭声。
到了午后,粥桶见了底儿,紫柒将最后一个排队领粥的人打发走,方才得了空。
只见她一张芙蓉面被烈日晒得霞红,额头和鼻尖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紫柒长长吁了一口气,活动了活动筋骨,方拿出绣帕细细地擦了汗,又将留在一旁的用纸包着的一大包馒头揣在袖口,向果儿娘所在的梧桐树下走了过去。
那果儿一连几日都跟着娘亲来紫柒的粥棚报到,早已跟紫柒混熟了。此刻他正稳稳地坐在娘亲怀中,小肚子吃得溜圆儿,心情也跟着大好起来。看到紫柒过来,便张开手臂闹着要她抱,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什么。
“大嫂,这个留给你和孩子吃,免得你日日需得往这里来。这天气炎热,怕是果儿受不住。”紫柒蹲下身,边逗着果儿边对果儿娘说道。
闻言,那果儿娘眼圈儿一红,忙将紫柒手中的纸包往外推,垂首道:“姑娘心善,我们娘们儿已经受到姑娘的诸多照顾了,万万不敢再多受了。”
紫柒将那包着馒头的纸包往她怀里一塞,顺带着接过了一直张着手要她抱的果儿,笑道:“大嫂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几个馒头罢了。再说,这大人饿得,孩子可饿不得。我与果儿这孩子投缘,你瞧,他也喜欢我呢!”
那果儿娘闻言,两行热泪早已滚出眼眶,她忙用粗布衣袖拭了拭,有些呜咽道:“姑娘大恩大德,我们娘俩儿必是永生难忘,将来做牛做马也是要还的。”
紫柒瞧她情动落泪,忙将自己的另一方干净帕子递给了她,笑道:“大嫂快休要如此,柒柒在这汴京城施粥,原不是为了让大家还的。不过,此刻我倒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嫂。”
那果儿娘听到可以帮忙,忙止住眼泪,道:“姑娘请讲。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嫂可知道西郊的柳巷儿村?我今日想去那里探访一人,却不知具体方位。不知大嫂能否为柒柒解惑?”
“姑娘说得可是西郊的柳巷村?”那果儿娘再次确认道。
紫柒点点头,道:“正是。”
不想,那果儿娘面色一白,厉声道:“姑娘去不得。”
紫柒瞧她颜色都变了,有些担忧,“这是为何,是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那果儿娘眼风向四周一扫,冲紫柒招了招手。待她递耳上来,方压低声音道:“听闻那里在闹疫病,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想必是那疫病传人,所以姑娘万万不敢去。”
“疫病?”紫柒一惊。这汴京城还真是多灾多难,这旱情还没得到彻底缓解,却又起了疫病,这该如何是好?
“正是呢,姑娘一定要听劝,千万别到那里去。”那果儿娘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是否继续往下说,末了,终拍着胸口道:“虽不知姑娘要去见的是何要紧之人。可是姑娘,你瞧瞧这年月,又是旱灾,又是疫病,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人总得保住了自己,才能有以后呀!姑娘心善,可也得有个度啊!”
那果儿娘可谓是掏心掏肺,说得动情,眼看又要留下泪来,紫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大嫂放心,您的话,柒柒都记下了。”说着,将怀中的果儿递给她,道:“你瞧,果儿困了,大嫂快带他回家去吧!”
看到儿子真的困得小眼儿都睁不开了,那果儿娘只得告别了紫柒,背着儿子回家去了。临行前,犹不放心地对紫柒道:“姑娘,万万不可到那里去。”
紫柒点点头,冲着她展颜一笑,嘴角的漩涡在烈日下分外耀眼。
“想不到这乡野妇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