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怒气更甚,竟顾不得凤仪,自己上前拾了斧头,欲亲力亲为,恰好一列禁军听见动静走来,见此情形赶紧上前阻劝。
冷扫禁军队长一眼,萧太后深吸一口气,将斧子交给他:“吕先勇,本宫命你,劈开这道宫门!”
接过铁斧,吕先勇躬身领命,先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高高举起斧子,猛地劈落,但听得“哐”一声遽响,门栓骤落,宫门洞开,而里边院子里的情形,则一目了然——
并不敢多看一眼,宫侍和所有禁军齐刷刷跪下,萧太后一向健壮的身体却一阵摇晃,好不容易才稳住。
但见她的好儿子,衣衫半解,袒露着胸脯,正搂着两名妖艳的美姬,摆弄那风月之态,旁边还有数名身裹轻纱的女子调笑助兴。
萧太后一阵面红耳赤,无力地合上双眼——德行败坏至此,莫说外朝官员,就连她这亲生母亲见了,也知再难挽回。
将偌大的虞国,交于此等骄奢淫侈之徒手中,焉能不败?
冷漠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萧太后竟一眼不发,调头便走。
泌凉的风,抚过她的面颊,狭长凤眸中,微微泛起莹然的泪花。
如许年来深宫倾轧的一幕幕,忽如潮水般涌来,三十年,自己在这广昭宫中,辛苦经营三十年,所为的,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
一瞬之间,她几乎想哭嚎出声,可前方重重叠叠的飞檐斗拱,却迫使她不得不咽下眸中的泪水。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
送走最后一批访客,安王虞琰刚刚回到书房之中,便瞅见屏风后,不知何时竟立了个身着紫衣的宫侍,当下不由一怔。
“安王爷,接懿旨。”那宫侍转过身来,一张脸冷得像冰。
“懿旨?什么懿旨?”虞琰心中一阵惊跳,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佩剑。
“请王爷入凝华殿一叙。”
虞琰两道浓眉紧紧拧起,脑子里转得飞快,想寻个藉口推辞,一时间却不得法。
“王爷若是心存疑虑,可自带一彪护卫进宫。”
一听这话,虞琰的心反倒放下了,他隐隐觉察到,宫中定然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可纵使他智计过人,也揣度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变故。
不过,他向来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转瞬间便拿定主意,点头道:“好,本王便随公公走这一遭。”
那宫侍也不多言,走到板壁前,启开机关,走入暗门内,虞琰随后跟上,两人就那样“离奇”地从书房中消失了。
夜,已经深了,一钩冷月,淡淡挂在檐上,映出下方隐隐绰绰的宫阁。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回廊,直到凝华殿外。
宫侍“吱呀”一声,推开殿门,侧身让到一旁,虞琰狐疑地看他一眼,方才提步而入。
“安王果然好胆色。”
还未站稳,便听前方传来一道冷凝的声线。
虞琰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然后松开,抬头朝前方望去。
一身黑衣的女子,眉目间仍然有着年轻时的风韵,可是眸中神情,却带着股浓重的沧桑。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虞琰躬身施礼。
“听说今儿个,”女子的声音在殿阁里回旋着,透着许空灵飘缈,“安王府中,很是热闹?”
虞琰浑身一凛,却没有答话。
“本宫很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不知安王可肯实言相告?”
“只是些寻常闲谈,并无甚资议处。”
“是么?”萧太后一声冷哼,“虞琰,你心里想什么,满朝里的人思谋些什么,早已是路人皆知,你又何必隐瞒?恐怕私下里,你早对自己说过无数遍——天下,有能者居之,这样的话吧?”
“微臣不敢!”虞琰“扑通”跪下,叩头及地。
大殿里一时间静寂得可怕,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方听得一声幽叹:“虞琰,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么想,一刀杀了你?”
刺骨冷意嗖嗖从后背蹿上来,虞琰竭力控制着自己,定声回道:“太后乃一国之母,有权裁夺任何事。”
“一国之母,是啊,一国之母,若不因为担着这样一个名头,本宫又何须忍到今日?”
虞琰霍地抬头,定定地对上萧太后的眼。
“若为皇上,本宫早该设法除掉你!若为虞国,本宫,却不得不——”
继刚才的乍冷之后,又是一股热流鼓荡而起,虞琰几乎跳将起来,好容易才捺住满怀激动,低哑着嗓音道:“微臣,诚聆太后娘娘教诲!”
“本宫只想问你,倘若得掌大权,将如何对待本宫?还有——皇上?”
她脸色发白,嗓音发颤,内心里像是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试站在她的立场想一想,要亲手废掉自己的儿子,要将辛苦经营得来的权利交出去,对一个女人而言,尤其是对一个极端要强的女人而言,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