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拎着公文包走到军医院门口的余祖言忽然出声作势。镇守使署新聘德文翻译褚海澜立即停步,顺着秘书长的目光看去,三乘遮阳软轿一字儿从路对面行来,仆妇、随从跟了一溜,还有卫兵,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出行。
不过,这跟来军医院向何师长报告要务的二人有何关系?
“副总统家的如夫人和陈家母女,探望师长的。”
“师长真是好福气。”
余祖言默然,心想你若在第九师系统里待久了,就知师长究竟有多好的“福气”了。遇刺重伤,昏迷三天半后,一醒来就召见镇守使署要员和各部主官,竭力把一场政治风暴化解了去。
“走吧,去候诊室坐等。”
二人进了军医院大门,裘三升见了急步上前招呼:“秘书长,你们怎么才来?师长都催问好几回了,快,跟我走。”余祖言反而站住了脚,犹豫着问:“这个。。不会触霉头?”裘三升急道:“走吧,走吧,别让师长等急了,最近,这个,火气大。”
余祖言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谁惹师长生气了?”
“杨虎呗。”裘三升压低声音。“师长让他去军校,他是死活不去,师长火了,丢了他一个茶杯,扯动了伤口。还有,上海那边也出了一点事儿,具体啥事我也不知道,得问姚部长和蔡先生。嗯。。秘书长,你今天来可别说惹火的事儿,就算天大的事情也先按下去,以后再说。”
“我?惹火?”余祖言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头,右手提起厚厚的公文包抖了抖,笑道:“我是给师长送好消息来的!”
说话间,三人穿过廊道来到病房门口,裘三升开门通报:“师长,秘书长来了。”
内里,黎本薇和陈母邹氏轻声叮嘱了几句,先后出门,余祖言赶紧鞠躬问好。黎本薇和陈母本就是送还有些抹不开脸的女孩子来此,并不想久留,有人来办公务,正好开溜约人打牌去。一身洋装裙服的陈云卿侧坐在床沿,见有人来,礼貌的起身微微点头后,也出了门去。
“任直。”何向东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中泛着一些青紫,这是失血太多的现象。左侧胸、背、肩疼痛,说话得忍住痛,自然吃力也显得小声了一些。
余祖言不得不坐到床边俯身说话:“师长,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殷先生说再将养两、三个月,准保恢复如初。昨天晚上我才与伯元兄和两位杨旅长商量过,等伤口差不多利索了,还得送你去东湖休养,那边风景好、又凉快,也免得人家每天来往两三趟。还有。。”
褚海澜得了示意,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有椴树皮作底,躺着一棵人参,须发俱全,有眉有眼,绝对是好东西!
“这是顶级的长白山参,近藤托我带给师长的心意。”
何向东手指点了点,表示收下,轻声道:“正事。”
“好,正事打开,取出厚厚一叠文件,又想起何向东仰躺着无法阅览,乃铺在自己膝盖上,翻阅着重点作报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与日本人近藤、五十岚,德国人哈格斯、利维尔、福禄克分别谈判了三轮,目前,各方面的条件基本接近预期,今天一早又得到上海代表处与鲁麟洋行的协议,我分开来报告。”
何向东眨巴一下眼睛。
“与日本方面的合作前提是,日方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阻扰我方归还汉冶萍所欠债务,并在签约后十日之内撤走其在大冶矿山区的勘探人员;我方承诺汉冶萍精铁砂在保证自用后,优先卖给八幡制铁,价格随国际市场波动。”
何向东“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基本原则。
“与德方的合作原则是,德华银行和利维尔背后的钢铁金融财团联合向我方提供三百万英镑,也就是六百零五万马克的贷款。. 我方在偿还日方债务后,以汉冶萍524产作抵押,年息。。”
何向东摆动左手,等余祖言俯身后,说:“尽量多贷。”
“是。”余祖言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有的事情过后便知。“师长,德方透露,北京正在向六国财团协商贷款,六国财团给出的条件非常苛刻。”
何向东再次摆手,止住余祖言的偏题。
当今的中国虽然开始睁眼看世界了,可思维方式,特别是当权者的思维方式还是老旧的那一套。除了抵押关税、盐税、厘金、矿产利权、实体企业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为何?对英国主导的自由经济贸易下的金融交易体系完全不懂!资本是求利的,没有利益或者利益风险较大的投资,金融家们都要三思而后行,都要提出相当苛刻的条件。何况,六国中还有怀揣鬼胎的日本、俄国呢!
“目前谈定的贷款中,一百二十万马克指定由鲁麟洋行按照先前达成的军火购买协议价格,向我方提供1902年型150重型野战榴弹炮六门;1909年型105野战榴弹炮十八门;1906年型75野炮三十六门;重炮每门配弹八百发、中轻炮每门配弹一千发,机枪、步枪及枪炮备件有详细清单。另,今天早上得到上海方面来电,杨、夏二位代表已经谈定1902年型150长管加农炮的价格,为每门附弹八百发,作价九万马克,如采购两门以上另送观瞄车一辆。”
何向东又摆手了,竭力而轻声道:“贵了,再谈。”
余祖言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杨正波、夏建民与德国人的军火采购谈判,却也知道此次订购的军火都是德国陆军新型装备,一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