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本州中部静冈县兴津町,井上别墅。
明治元老井上馨重病卧榻多日后,上书天皇交托后事,天皇派宫内大臣前来探望,随即引发了一大波的探望潮。自忖有足够分量,能得到井上家回函邀请的探望者,一个个非富即贵。
原敬,本名原直健次郎,作为平民出身的立宪政友会总裁,其**成长与井上元老的培养与提携密不可分。
病榻上,曾经的“脱亚入欧”领军者,有“三井大掌柜”之称的元老气息微弱,目无神光,用了好大力气才认出跪坐榻边的人是谁。顿时,井上馨的眼睛中又有了神光。
“健次郎,承蒙你的挂念,看到你,我好多了。”
“元老大人。”原敬深深鞠躬,在**上,元老是他的引路人,在个人情感交流上,原敬尊崇元老,元老直接以名相称就是亲热的回应。
“我们遭遇了麻烦,三井、内阁、整个帝国。”
“请元老赐教。”
原敬很清楚今天的日本**、军事、经济、外交的局面,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方面,大隈重信的“贵族政党内阁”垮台,山县有朋元老与西园寺公望元老达成妥协,使得天皇御令寺内正毅组阁,成为****时期一个没有众议院和任何政党支持、参与的妖怪内阁。大多数只看到妖怪内阁的出现是对****的打击,只有少数人才清楚的看到——藩阀**在胁迫天皇。而这一结果,躺在病榻上的井上元老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因为井上馨就是长洲藩阀在金融界、实业界的核心,与山县有朋的军阀“统制派”体系有密切的关系,当然也有矛盾。
军事方面,刚刚上台的寺内正毅一边喊着“军事的战争已经结束,经济的战争已经到来,整备国家的工业、金融经济应对未来”,一边大举增兵朝鲜,进行那声势浩大的治安运动,临时的特别军费一增再增,国家经济的承受能力已经达致危险的临界点。
经济方面只有两个字——困难。原本指望欧洲的订单纷纷来了,已经做好迎接准备的日本,产业工人总数从1911年的九十多万人快速增涨到1914年的一百三十万人。但是,刚刚扩大经营和产量的各工厂大多陷入原材料缺乏的困境,就连与**谈妥的步枪和子弹订单都无法及时交付,哪里还谈得上完成英国、法国的更大量订单?蓬勃的市场需求和勉强维持的工业生产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相对而言,原敬更熟悉外交事务,他涉足政坛的第一步就是跟随井上馨在朝鲜办理甲申事变的外交。1914年7月开始,日本的全球外交从亲英逐渐变为“挟英”,远东外交从“日俄密约”瓜分满蒙到支持中国关税自主和加入协约,这一变化不是主动的,大日本帝国利益的最大化体现,而是在**、军事、经济、外交的诸多牵制下,**做出的让步。一句话——对支那外交遭遇大溃败!
轻敌了,这是原敬在综合分析之后作出的判断,一如山梨半造在战败之后闭门反省得出的结论。
1895年、1900年、1905年的战争胜利,1911年的浑水摸鱼,1913年对袁世凯的威逼利诱,都成功了!可是,就在更大成功眼看到手的一瞬间,支那政局陡然发生变化,令日本措手不及,连出昏招。
这些,原敬不打算说给元老听,那只能是添堵。在寺内正毅妖怪内阁存在之时,他更加需要元老的支持。当今的日本**,其实就是元老**!
“三井,需要健次郎的帮助。”井上馨的声音很微弱,需要原敬侧耳凝神倾听。“一直以来,帝国用军事力量把支那纳入保护范围,视支那为煤、铁等资源的供给地和帝国工业品市场。正是这一思想造成今日之困境,健次郎,支那有古语曰,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帝国的政策培育出的是支那人和支那政府的仇日情绪,大隈重信内阁愚蠢的出兵山东,会战沙河,使得支那仇日情绪爆发,又在会战胜利后增强了**的信心。此种局面如不打破,帝国经济将面对无资源、无市场的严重困境,必然破产。健次郎,帮助帝国确立新的、正确的支那外交政策,切实缓和日支关系,是挽救三井、挽救帝国工业和金融经济的唯一解决之道。”
“元老大人,原敬也是如此认为的。”
“很好,健次郎能从惩罚支那的一片喊声中清醒的看到这些,我很宽慰。但是军部的态度,还望健次郎与寺内君多多协调。临行前,若能看到健次郎以某种形式参与寺内内阁,想必帝国的经济困境就解决有望了。”
原敬领会到元老的意图。
没有众议院和政党支持的寺内正毅内阁被称为“妖怪内阁”,遭到各大党派的抵制,**哗然,举步维艰。如果内阁与国会、政党就这么对峙下去的话,既然山县有朋能够推出寺内正毅妖怪内阁,就有可能借寺内正毅之手解散国会,甚至于以军事力量压制**,解散党派,彻底走上军国道路。当然,也有可能是议会和政党把寺内正毅内阁拖垮,那么,谁来出面组织内阁?没有萨长藩阀的点头,谁有能力主掌大日本帝国的政权?
所以,矛盾激化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最好的办法是以原敬的立宪政友会出面给寺内正毅摘下妖怪内阁的帽子,以立宪政友会支持内阁换取寺内正毅在金融经济问题上的让步,其实也就是对支那外交政策的改变。
寺内正毅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最近的对支那外交问题上作出让步,那就造成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