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飞机来,被围日军发出一阵欢呼,等到飞机远去了,日军官兵的情绪又跌到谷底,甚至比之前还低了三分。
到处是唉声叹气,到处是对茫茫前途的猜测,到处是痛苦的呻吟,到处崛内文次郎少将从“师团部”所在的一截断墙下走到标有红十字的帐篷,一路所见,皆被浓郁的失败情绪所笼罩,反倒让少将生出一种错觉——是自己把“失败的瘟疫”一路传播的。
八千余战力,六千多轻、重伤员,食品、药品、御寒衣物、帐篷奇缺,甚至连构筑掩蔽部、防炮洞需要的木材都无法找到,伤员数量的相对庞大需要更多的医护人员,也会急剧削弱军队的斗志。
没有重炮的火力支持,前进、后退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板载进攻之外,只有坐以待援的一条路可选。
帐篷外,军医佐桐山对崛内文次郎说:“将军,山田旅团长阁下又出现坏疽,高热不退,完全依靠吗啡支撑,如果。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崛内文次郎能理解军医佐没有出口的话,在桐山的肩膀上拍了拍说:“辛苦你了,桐山君。”
“卑职理当竭力。”
崛内文次郎撩起帐篷的帆布门帘,顿时被里面闷热中夹杂着浓重药水味、血腥味的气息冲击得呼吸一滞,偏头吸了一口相对新鲜的空气后,皱着眉头走进帐篷,最里面的靠着小窗口的床位就是山田良水的。
“山田君,好消息,军部已经与我们取得联系,援兵很快就能登岸。”
崛内文次郎半真半假的“好消息”并未引起山田良水的丝毫反应,刚刚注射了“神奇药剂”的山田还处在虚幻的神经亢奋中,与之浑身缠满绷带的外形完全不符。一发150炮弹在山田良水身后不过十米处爆炸,吞没了旅团部大多数人得生命,强大的冲击波撕裂山田少将的背部,弹片割断了他的一条大腿,如此重伤能坚持到现在,谁说不是那神奇的、提炼自鸦片的粉末药剂之功?
“诸君!”崛内文次郎的目光扫过帐篷的每个角落,却无法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每个人的脸,在药剂味、血腥味,抱怨声、呻吟声构成的低落情绪中,少将觉得自己有责任提振一下这些伤兵们的精神。“军部已经免去无能的神尾光臣中将的职务,任命净法寺将军为师团长,带领师团坚守待援。村上大将率领的援军已经从本土出发,即将抵达。在此,崛内请诸君暂且忍耐,振作精神,等待援军的到达,迎接最后的胜利,天皇万岁!”
少将孤零零的口号声在帐篷内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就消失无踪。
正是新的大正天皇把士兵们抛到战场上,承受那如海啸一般的炮击,那是地狱才有的景象,死亡!死亡!死亡!庞大的师团在炮击中分崩离析,袍泽战友们在炮击中尸骨无存。幸存的,来自久留米、静冈的同乡们,如今只有一个心思——把他们的灵魂带回去,免得成为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
没有得到回应,崛内文次郎从深心里感受到了绝望。
“天皇万岁。”山田良水在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了同伴的口号声,竟然梦呓出声。
“山田君,山田君。”
呼喊,硬生生把山田良水中愉悦的梦境中扯了出来面对现实,他清醒过来,也因此感到自己的现实处境,瞪大眼睛,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军服齐整的崛内文次郎,喃喃道:“拜托,拜托,请崛内君把我的灵魂带回家乡,拜托,拜托!”
嘴里说着拜托,山田良水的目光却粘滞在崛内文次郎腰间的手枪套上。
崛内文次郎明白山田的意思,这,这还是明治28年以优等从陆军大学毕业的山田良水少将吗?没有斗志,一心求死的山田是可怕的,可怕到夺走了崛内心中最后一丝丝的信念,他手捂枪套,似乎担心山田的目光会把手枪夺走一般,连退两步,却被横躺的一名伤员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伤员闷哼出声,却也无可奈何。
崛内少将爬起来,逃也似的奔向门口,大喊:“桐山!桐山!”
军医佐桐山闻声出现,不用解说,他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山田良水少将。
逃出帐篷,呼吸到新鲜空气,崛内文次郎喘息着坐在地上。失败,无法驱散的失败感统治了他的神经和所有思维。作为少将旅团长的他从军事角度出发,当然知道“板载进攻”兴许能突围出去少许人,大多数人都会“彻底的”效忠天皇,把**和灵魂留在这片土地上,而后,在日本的家人会隔着大海竖起招魂幡,那能把游离在外的魂魄召回去吗?
越想,越觉得可怕!跌跌撞撞的,崛内文次郎回到断壁下。山梨半造把崛内的神色看得清楚,向净法寺五郎鞠躬道:“师团长阁下,卑职建议召开大队长以上官佐会议,决断我军之前途。”
“唔!”净法寺五郎从鼻孔中出气,算是答应了参谋长的请求。
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板载”的喊声,接着是“嗵嗵嗵”的枪声和“轰轰”的炮声,再接着,一切又陷入沉寂之中。
大白天的板载与送死何异,真是神经失常了!在失败阴影笼罩之下,狂躁往往比死一般的沉寂更可怕,更不可理喻。
“嗡嗡”一架水上飞机又从天边飞来,还是乖乖的绕了两圈之后,再次丢下一个铁筒子,飞走。
信件很快就送到山梨半造少将手中,看过村上景明大将的信,山梨半造失声痛哭。
大将尊奉天皇陛下、内阁和军部之令,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