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红甲梁军来势极凶,一人登上城头,便用弩机射杀守军,往往抬手一箭,便射入面甲覆盖不到的眼窝。
而且他们的弩机根本用不着装填,上下拉合,短短两三息间,又射出一箭。
冲过来的禁卫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栽倒在地。
七八个厅子都围一圈,二三十个唐军,硬是冲不过去。
亲卫都将李晔护在身后,辛四郎扛着一面铁盾挡在前面。
铁盾之后的李晔目睹了一切,震惊无比,这跟后世的步枪有什么区别?
城墙上慌作一团,矛阵根本上不去。
李晔心中焦急,喊道:“盾阵在前,长矛在后,不要怕!”
皇帝的声音稳定了士卒的情绪。
厅子都在关上占据一小块地形,后面的人迅速登上,眨眼之间,大部分厅子都登上城墙。
盾阵还未形成,厅子都的人已经向李晔冲杀过来。
沿途弩箭不断,不断有唐军被射中眼窝。
“请陛下暂退关内。”薛广衡劝道。
李晔拔出腰间横刀,接过身边亲卫的一面盾牌,“朕不退,朕就在这里看着尔等击败他们!”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被关上士卒看着,若是退到关内,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混乱,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这伙人来势虽然凶猛,但只要挡住了第一击,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李晔声音很大,周围将士都听到了,有不少血勇之士挺着长矛就冲了过来,不过在成建制的厅子都面前,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们弩箭总能找到盔甲的薄弱之处,面门、关节、甚至脚踝。
提着盾也挡不住。
辛四郎一手扛着大盾,一手用横刀敲击盾面,冲着敌人怒吼,若不是李晔在身后,他早就冲上去了。
亲卫都将李晔围在中间,李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缩回壳子里的乌龟。
即使如此,厅子都的弩箭还是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入,身边不时传来一两声闷哼。
厅子都极为狡猾,没有盲目接战,而是利用狭窄的城墙,分出一部分兵力,冲击两侧的唐军,让他们无法形成阵列,剩下的人不断寻找盾牌空隙间露出的眼睛。
往往目光刚看过来,就有弩箭射过去。
精准的令人恐惧。
李晔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也没听到整齐的阵列步伐,反而是身边的亲卫不断倒下,心知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了,“亲卫都进攻,不要管朕!”
辛四郎大吼一声,奋力朝敌人扔出大盾,将一名敌人砸翻在地,提着横刀就往前冲。
瞬间,弩箭的破风声冲着他的脸而来,辛四郎左手挡在眼前,手臂上立刻插了七八支弩箭,所有护臂保护,但弩箭还是入肉。
疼痛更激起他的凶性,又将横刀甩出,他的力量何其之大,寒光一闪,两名厅子都被拦腰斩断,一时未死,拖着肠子在城墙上哀嚎爬动。
辛四郎仰头大笑:“解恨!”
“小心!”这家伙这么凶残,自然是弩机的重点照顾对象。
在李晔的提醒刚喊出口的时候,他双手抱住脑袋,活像一只偷了蜂蜜被蜂群追击的狗熊。
眨眼之间,辛四郎从上到下,中了近百支弩箭。
李晔心中一凉,有些后悔下令攻击。
而拜辛四郎悍勇所赐,薛广衡带着一队亲卫,冲入厅子都,近身肉搏,一时间白刃翻飞,寒光闪闪。
辛四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鲜血从弩箭根部涌出。
若是寻常人,光流血都流死了。
城墙上,不管是唐军,还是厅子都,都看着这个熊罴一样的猛将。
李晔心里发慌,如果周云翼是他的剑,那么辛四郎就是他的盾,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多次救命。
熊罴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哈哈……”辛四郎双肩耸动,似乎在狂笑,松开抱住头的双手,眼中泛起血红。
“万岁!”关上唐军大呼起来。
而厅子都眼神中锐利暗淡下来,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辛四郎没有武器,抱起地上一根一半烧焦的木桩,这木桩本来就是充作擂木之用,一人多高,辛四郎两手抱起,只身冲入厅子都阵列,木桩一个横扫,三名敌人被打飞。
放开手脚的辛四郎简直像虎入羊群一般。
同一时间,薛广衡与另一侧的厅子都激战正酣。
两方都是军中翘楚,厅子都弩机射的准,刀法亦是不差,两边刀一磕上,居然是亲卫都的刀被斩断。
就算亲卫都的刀砍中敌人,却在敌人盔甲上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反而是厅子都一刀下去,连破亲卫都两层札甲。
李晔的脸都绿了。
“陛下何不随末将巡幸东都洛阳?”一名厅子都持刀逼近,眼中寒芒毕现。
此人一直游离在战阵之外,等李晔身边亲卫调离后,才走到前阵。
李晔身边至少有五名亲卫,不过心里依旧觉得不安,但在这样的场合,天子气度不能失,“你是何人?”
“厅子都指挥使,杜晏球。”
“三年,三年之后,我不是你对手。”刘知俊气喘吁吁伸出三根手指头对高行周晃了晃。
高行周双手颤抖,长枪已断成两截。
一番激战,两人各知彼此。
三年时间并不远,一晃而过。
不过高行周脸上却全是兴奋之色,一个好的对手比知己更难寻,在关中,高行周遇见的最强对手是李继筠,但其只是以气力见长,而非武艺,杀他并没有多少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