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梁景彰的笑容随之隐去,转过身,望着华壁上的金凤浮雕,往事历历在目——
十七年前砾都进犯襄芜边境,襄芜城前有水寇作乱,后有敌城扰境,自顾不暇只能求助于碧虚城。
故而梁斐桓之父梁景雄奉命率兵前去支援。
可西部条件恶劣,地处高原,碧虚兵将身体适应不了当地气候,不但占不到优势,反而折损颇多,接连几日传来凶讯。
这日晌午,梁景彰正和当时的侧辅余延庆商议应对之策,一筹莫展之际,忽闻宫人来报,说将军夫人求见。
梁景彰一听是姚寒芸,心里不由得就有些发怵。
一是由于儿时常被捉弄,本能地便有些害怕;二是因为兄长在前线境况危急,不好与之交待。
只能硬着头皮宣召进来,正想着该如何宽慰长嫂,只见姚寒芸已火急火燎地入了殿门。
姚寒芸行至殿前,看了眼余延庆,说道:“那个……没外人我也就不行礼了啊!”
“......长嫂不必客气......”梁景彰早已习惯了,反倒是自己紧张得不得了,“前线局势虽紧,却也并非全无转机,我与余大人正在商议对策,还望长嫂在家耐心等候,我……”
不待梁景彰说完,姚寒芸就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哎呀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献计的!”
“献计?”
梁景彰和余延庆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可解襄芜之乱!”姚寒芸点头道。
“……”
梁景彰和余延庆相视无言。
众所周知,前任宰辅之女虽善药理,却无济世救人之心,亦无杏林春暖之德,更无意于家国大事,每日在府里不是玩孩子就是被孩子玩。
除了梁景雄把她视若珍宝,简直就是个人见怕鬼见愁,猴子见了翻筋斗的女魔头。
她能有什么计策?
“我知道我没给你们留什么好印象,不过这次我可是认真的!”
姚寒芸撩起裙摆就坐在了桌案上,吓得梁景彰和余延庆赶忙将桌案上的公文图册抢到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毁于她手。
梁景彰连忙赔笑说:“长嫂好意我们心领了,可凭借长嫂一人之力,也难解上万将士之苦啊!就算长嫂能炼出神丹妙药来,也是治根不治本。西部地势复杂,想击退砾都十万大军,恐怕还得费些周折。”
“嗳——你也知道,救人非我所长。”姚寒芸挠头说道,其余二人皆默默点头。
“咳咳……”姚寒芸见他二人颔首默认的样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可害人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了啊!”
“害人?”余延庆思量片刻,似是有些了悟:“梁夫人言下之意……莫非……”
“哎呀我直说了啊!”姚寒芸一拍大腿道:“鬼脸狼蜱都知道吧!灵泽山上一抓一大把,这玩意儿对于咱们来说就是个小虫子,因为咱们平时吃的山蛟草里有一种驱虫毒素,对人体无害,可鬼脸狼蜱最是害怕,所以平时都躲着人,就算偶尔被咬一下就是起个小痘痘,一两天就好了。”
看二人听得认真仔细,姚寒芸面露喜色,接着说:“可砾都人不一样,他们那里气候干燥,最怕湿毒,砾都也没有克制这种虫子的草药,被咬一下立刻就会溃烂化脓,严重的还可能伤及性命,把这玩意儿用在他们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对呀!这个办法好!可以一试!”
余延庆听后大喜过望,立即向梁景彰请旨,亲自带人前往灵泽山捕捉鬼脸狼蜱。
梁景彰听后也是喜出望外,看着余延庆说道:“这样一来便可解燃眉之急了。不过你就不必亲自前去了吧,捉些虫子而已,哪里需要你亲自去?”
“要想把此虫送到千里之外的襄芜边境,还得保证它们生龙活虎地起到作用,可得费些功夫呢!臣得着人连同此虫生长所需的植被土壤一起准备好才是。”余延庆说道。
“那你可得小心,灵泽山上的海龙青叶正值花期,此时毒性最强,若是不小心被割破手指,可就麻烦大了。”姚寒芸一边饶有兴趣地搅弄着砚台里的墨汁,一边提醒道。
“城主和梁夫人请放心,微臣定不辱命。”
那的人声音萦绕于耳,梁景彰至今还记得余延庆消瘦的身形和坚定的语气。
“若非为了击退敌军亲上灵泽山,他也不会毒入五脏,最后咳血而亡。”梁景彰悲痛不已地说:“我知道余延韦罪不可恕,可其罪不至株连族人。”
“侄儿明白,余延韦的罪责他一人承担足以,不会牵连其父兄功绩。此外,侄儿有心提拔余大人养子余仁霄,今后他若有所成,便让他接替其父之位,以慰余大人在天之灵。”
梁斐桓嘴上虽如此说,眼睛却紧盯着梁景彰的神色。
“不可!”
果然提议被梁景彰一口否决。
这更加引起了梁斐桓的注意,一直以来,他心中便有疑惑。
即便余仁霄是余延庆的养子,以梁景彰对余延庆的重视,断不会对其不管不顾,更不会放任余延韦对其苛待利用,是故其中必有缘由。
“虽然余仁霄并非余大人亲生,可到底曾寄养于膝下,若不如此,只怕……”
梁斐桓故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见梁景彰接过话:“只怕众人会说我人走茶凉,薄情寡恩是吗?”
“侄儿并非此意。”梁斐桓低头说道。
“哎……十七年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梁景彰负手缓缓向偏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