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阿於(二)
骆思恭深夜来访页家,帮忙的话一撂,随着便问起了蘩卿的生母。页问虚的笑容下意识微微凝滞了一瞬,意味复杂的笑笑,“怎么说这个了?”态度虽然看上去还如方才那般平静、随和,神色间却总是添了一丝晦涩。
并没有太多意外。页问虚的这个态度,令骆思恭些微放下了些心。赶忙起身,拱手一礼,肃容抱歉的道了声:“对不住,我也知道你不想提这个。”
页问虚也拱拱手还礼,随意道:“我腿脚不方便,不起来了,你坐!”骆思恭一边撩衣袍坐回去,一边叹道:“哎!你不知道,自从我受命查谢家以来,实在发生了许多事,我也是迫不得已,还望无艺你,能不吝指教啊!”骆思恭从容缓言,唯恐致页问虚产生了逼催的误解。他知道,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在页家人面前提起蘩卿的生母,总是显得有那么点儿残忍。毕竟,页家当年的灭门之祸,十有**,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牵扯出来的。得给页问虚时间去考虑和适应这个话题,慢慢去揭开盖在那些鲜血淋淋往事上的黑纱。
随略顿片刻,骆思恭复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想来,你也能察觉到,现在的情况,事情已经牵扯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想来想去,无艺,回避也没有用啊!不是办法。”
骆思恭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注视着页问虚。页问虚半垂着眼睑不与他对视,不言不语,神情是说不出的倔强和冷淡。
“无艺,不瞒你说,这么多年了,我跟王思於,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我一看见她,就觉得闹心的厉害。提都不想提。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是宁可住监狱也不会娶她的。但是怎么办呢,总是要面对的啊!不为别的,你总要替蘩卿想一想。上次她就托我带她去了一趟卞羡之家,她心里是很想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的。不是有那句话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为别的吧,集思广益,至少能有利于把事情想的全面一点,考虑的周到一点儿。遇到像今日这样突发的情况,也好有个应对。我们是亲戚,摊上非合作不可的事儿了,都是天意。你说呢?你要信我。你们把蘩卿自己一个人甩到宫里,我相信,心里该是有所准备的!毕竟,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次过得去,下次未必。总要心里有数,才能以防万一啊!”
骆思恭自觉话说的入情入理,他哪里知道,页问虚并不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正在忍着气!
页问虚听着骆思恭的一句句,只觉着心中压不住的涌起一股愤怒。他哪里看不出,骆三这小子如此殷勤,是对他家的姑娘没安好心呐!他很想破口大骂,揭开眼前这个冠冕堂皇的男子,那衣冠楚楚的面具下藏着的挟恩求报之心!若非他心中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家伙那讨厌的心底事儿,绝对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他可能早一巴掌糊上去,翻了脸!且忍且压,暴躁的急脾气人还是没管住嘴巴,清冷的笑道:“骆三儿,多谢你啦!页骆两家,这么多年来,走动的并没有那么勤。你却肯这么贴人又贴银子的出面帮忙,我页某人实在感激不尽。等事情了毕,我必有重谢。改天,就先让阿蘩那孩子,给你好好磕个头吧!”
骆思恭瞬间觉得,方才被沈存知揍得那个地方,有点牙疼。他笑笑,自己也弄不清这笑是什么个意思,尴尬的转了话题,道:“先说正事吧?”
页问虚点头,道:“好!恕我直言,我没明白,你方才的话如何那么讲?什么发生的事情?都与谁有牵连?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呵呵呵!”骆思恭笑笑,眼底精光骤闪,手指却无声敲击着桌面,身体随意的往后斜靠了一下,显出一种惫懒的姿态。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样子,通常只有在审讯的时候才会摆出。页问虚半抬眼唆过去,听他慢慢道:“首先,谢家大火那晚,刘惠骂卞秋水的那番话,透露出两个意思:一,她当年进宫,是因为长相和卞秋水神似。第二,阿蘩是这卞姓女子的女儿。对于此事,我一回京就私下里做了一番调查。上次答应带着阿蘩去见卞羡之,也是为了查这个。我发现,卞秋水根本就不可能是当年北司监狱生了阿蘩的那个女人。她和阿蘩不可能有交集,年龄不对。倒是卞羡之的母亲,是个很有些奇怪的妇人。此人崇佛姓教,经常聚集香会,往全国各处名山大川烧香拜佛。这妇人,似乎很有些领导能力。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她的香会和谢家以及樊家,当初都是有交集的。若刘惠当年进宫的确是因为相貌神似某个女人。那么,无艺,樊家和谢家都是大产业家,刘惠不会无缘无故知道卞秋水的名字。当年那些卷宗都是机密,我试了,在刑部存档,我想私下看都不行。这说明什么呢?无艺啊,这么说来,事情就有许多值得进一步调查的地方了!”骆思恭轻轻摆了摆桌面,发出啪啪的声响。“事情很严重。我都不敢深想。或者,刘惠的疯话里,有玄机啊!”
沉默了一下,骆思恭叹口气,“你可知道,这中间的水有多深吗?闹不好,你我,都得……”骆思恭以手比划过脖颈动脉,做了个杀的动作,“当然,这些,我没跟阿蘩讲过。是否讲给她听,我拿不定主意。现在,就在你了!第二……”
骆思恭抬头,目光无意识的看向外面漆黑的夜幕,星辰那么闪耀,却没有月亮,真是个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