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初谋
蘩卿怀揣了谢林的血书,出了暴室的门。廊下阶前守着的两个侍卫立刻过来拱手问话,态度客气,却一左一右呈半工字前后错立,像怕她跑了似的。
蘩卿四下打量一圈儿,笑回礼问:“打扰两位,请问一下,可曾见到押解我的两个侍卫吗?”说话的侍卫眼角罅出些戒备的光,道:“李化龙世子今晚当班,方才是随去了景阳宫还是坤宁宫,在下不得而知。北司的曾校尉,被他们那边守值的同事喊去了,该是有公务。”又问:“典药可是有什么事?”蘩卿瞧着这架势却是断不会放自己去找人的,心中焦急,面上不显,笑笑道:“没什么,屋里太闷,想着能在门口立会儿也好。二位自便。”说着欲回向暴室门口,转身时,作势略略窝了一下腰,眉头微一拧即松。另一位侍卫撇眼注意到了,眼珠一动,旋平静的转走,却在蘩卿转身后快速的朝另一侍卫打了个眼色。蘩卿瞧着二人在一旁凑头嘀咕,只做不察其意,放松的背靠廊柱斜站小憩。
快五更了,未明处有鸡叫声传来。天色熹微,一丝亮色从天边而升,瞬间就点燃了整个人间,天地霍开露白色,眼看就能到鱼肚晨白的时刻。蘩卿心里装着事,一面盼着曾广贤快快出现,一面又暗自做着他若不出现,等下该如何做的打算。焦里焦着,眼睛就难以定住,不停转着四下踅摸。正此时,忽地听身后传来拜礼问候声:“呦!涂公公,这个时候,是什么风儿把您吹到这儿来了?”蘩卿倏忽回头,身后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正在向摆着四方架子缓步而过的一个太监行大拜礼,蘩卿一瞧,不是涂文是谁?心下不禁一喜,另一个侍卫去做什么了,她哪里能不知的,暗道了声,果然是选在东厂大内的,委实眼力见儿不一般。
涂文笑道:“呵呵!杂家在前头有事儿,值了一宿,刚脱身,要回去歇歇呢!抄个近儿。”
涂文跟那侍卫打着马虎眼,往来两句话毕,就要举步走,似乎这才瞧见了蘩卿,脚步欲走还站,片刻,方悠哒哒、爱答不理的转过来,边走边似笑非笑道:“哎呦喂!我说是谁呢?沈典药,您怎么跟这儿呆着呢,”仰脖儿瞧了瞧她立定的屋子,上下打量着她道:“暴室啊!您这是怎么了?还站在门口?这是……”
蘩卿暗道,你就装吧!笑笑,叹气道:“能有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哎!得了,涂公公忙了一宿,不耽误您,回去好生歇着吧!”知道你有事儿,叫你装!说着转身往里瞧,抹身想进去的样子。涂文赶紧道:“哎呦,别忙呀!”赔笑呵呵的一拱手,“既然碰上了,好歹说两句话呗!我瞧着您跟这儿是透气儿呢?”
蘩卿抹身状略回头,浅浅罅开口,说道:“公公和我一个犯官,有何话讲啊?”
“有有有!咋家最爱跟大人说话!”
蘩卿颇无奈的笑笑,觑觑那自动站远了一些的侍卫,才缓缓复回身,转到廊凳上坐下,“恭敬不如从命,公公想说什么?”
涂文见状,呵呵呵赔笑几声,在她坐着的长廊花墙前立定,觑觑四下,这才低低道:“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前日黄昏您说的那些,真就做了准儿!御史台和吏科,昨日有人递了折子进司礼监,弹劾申阁老以阁权比拟相权,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里,居然私闯禁宫!大逆不道,其罪当斩!”蘩卿点头,“哦。”
涂文,躬身大礼一作揖,蘩卿只得苦笑,“公公何苦礼下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复道:“绕开通政司直接入会极门?”
涂文点头,“正是典药说的意思!”按常序,凡有百官上奏折题本,必先交通政司收取,再由专人送往会极门司礼监收取奏本处。由司礼监呈奏皇帝答阅,或直接批红。蘩卿道:“这种事,弹劾的是首辅,自然不能走通政司。通政使可以在呈送前先行公厅拆封,然后书写副本,再行奏报。这样一来,可就不一定能够得到皇帝的驾前了。这是预先打好招呼的。只待皇帝发怒下批,然后下六科了事。如今朝廷党派纷争,这样一来,这阵子少不了又是一场喧哗了。午门外要热闹咯!听说‘梃丈伺候’的都在那里,到时候我可以去瞧个热闹。多谢公公告知啊!”
蘩卿皱眉走神,并不做好奇样子,显只是随口一言而已。涂文差点将心里的叫骂嚷嚷了出来,急切切,却还是作揖到底,赔笑道:“哎呀!沈大人,沈大人救我!”蘩卿瞧他这样子,急的虚汗接下的,不能再多拿乔,叹气道:“我不过个小丫头,三脚猫的功夫罢了。不是诚心挤兑公公,只是实在腹中空空都是草莽啊!”涂文笑的都要哭出来了,不迭躬身道:“成与不成,自有我命,全与大人无涉!大人教我呀!”蘩卿慌不迭的赶紧扶住他,四下瞧了瞧,才道:“公公可别这样,折煞了我。罢!既然公公如此瞧得起我,我怎好拿乔!”轻叹而微顿道:“上次我已经告诉公公缘故,公公既然知道‘坐者’有‘下意’,那么,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吗?无非就是摘清自己而已么!”
“敢问如何摘清?请典药教杂家个两不相伤的法子啊!不瞒典药,‘各’上那个顶‘门’之人,杂家实在惹不起啊!”
想办此事的是皇帝,都知道这个了,还有什么不好办的!蘩卿无奈,这涂文又想求人,又不想说出害他的人是谁。他的算盘倒是如意,想要好处最大化,这么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