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夜正(一)
第二节
骆思恭心中正装着宫中赌博泛滥这桩事,听李都督说起,因此多问了两句。
俗话说得好:口是祸之门,话是事之源。若要知底事,细嚼耳中言。李都督并不知道他的几句话已经令里外的两个男女多想了许多。听骆思恭仍咬着沈乔的来去不撒口,有些讪讪,“这……”本来就是现成现瞎编的,只好继续装傻,哑然瞧瞧张华莹,“怎么回事?问了吗?”
张华莹也脸色难看,垂了头,瞎来瞎去的言辞,让她那儿对号去?总不能连蒋桂芳一并交上去吧!讷讷道:“下官是听下属小太监说的,并未亲自查问。再说,这也没有铁证啊。”
这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意思?李都督终于拉长了脸,指着张华莹骂道:“你个傻缺的货!在宫里呆了十几年了,怎么犯这种错误!谁说的?给我把那个货立刻就地正法!”
“这……”
“不忙!”骆思恭冷笑,“据我所知,追什么菜户并没有听说。这女官是乘着送炭盆的时候混进来的倒是不假。张姑姑等下将和她一起送炭盆的那人也一并押过来给我吧!还有,连同那个撒谎骗人的属下!”撒谎遮过去行,辫子给我留下!
这是愿意通融的意思了,张华莹松了口气,却依旧弱弱的求了一句:“缇帅大人,这姑娘才十五,还是沈典药的堂姐,您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计较她?进宫这事儿,不是万不得已,哪个清白姑娘……!”不为沈乔,她是为蒋桂芳。
骆思恭一听沈典药三个字,心中就“咯噔”一下,不待张华莹话未说完就冷冷的打断了她。重重一拍桌子,声音满是不悦的冷斥道:“为皇上尽忠是每个大明子民的本分!能伺候皇上是每个女子的荣光!张姑姑这话,意思是,你不是这么想的?”
蘩卿听得张华莹的话也一惊,像猛地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张华莹果然知道她!这是威胁了?她想威胁骆思恭什么?这说明了什么?自始至终不见蒋桂芳,骆思恭居然也不问!这都说明了什么?这厮,这厮和蒋桂芳果然认识?思绪纷至沓来,脑中嗡嗡作响,一想到骆思恭和蒋桂芳有勾结,她就想冲进去质问他。她现在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合作!又上当了!又上当了!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她却顾不得擦,赶忙摇摇头,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张华莹瞧着沈乔像是醒了,一时心软犯了口误,说完就后悔了,冷汗“唰”就溜了出来,脸白一片,磕头如捣蒜,“下官口误,求缇帅饶恕!”
“哼!张姑姑不想留在宫里呢!那也好办!张姑姑若因情非得已,那本帅倒可以帮这个忙!”停了下,再看看李都督,脸若寒霜,“本帅看着都督的面子,一再相容,谁想得了个得寸进尺!可恼!既然二位情谊如此不一般,本帅着实感动,就成全了两位,又待何妨!”
话不重,却砸的李都督颇紧张起来,北司专管诏狱,查的都是官员违法乱纪的私底事,这要是纠查起来,他可如何是好!还是自己招认的,这不是傻缺吗?我勒个去!想着不由得恼了张华莹,狠狠瞪着她,起身点着她骂:“作死啊你!贱人!”又转向骆思恭,作揖再三,不迭赔情:“瞧着我的面儿,算了算了!一个妇人,知道什么!缇帅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个人情儿我记下了,一定还!”
“哼!”骆思恭呵呵道,不慌不忙,不急不恼,“我倒是看着都督同僚的面子、兄弟的面子呢。不想做的太绝。只是,都督可没听过张姑姑的意见呐!”声调都是讽刺,傻瓜配蠢货,难怪交往了十几年,真是一对儿!——他现在可不知道自己是打心眼里小瞧了这两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正犯了兵家大忌:轻敌。
“没有的事儿!”李都督一语双关,“管那贱人做什么!”
张华莹脸色灰了,张了张嘴,低下头时,眼里却闪过一道狠光。
曹髦这会儿正好七八个人进来,一溜儿的红衣锦衣侍卫恭恭敬敬朝骆思恭行礼叩拜,然后有序的分职开始检查屋子各处。随后又有两人带着一个青色衣装的皂吏打扮样儿人进了来,这是北司的仵作。三人一样的行了礼叩拜骆思恭,虽也向李都督行礼,但那恭肃严整的态度,端地令李都督眼神闪了又闪。
骆思恭虽只有四品,但他的权力就如同他锦衣蟒袍上那飞扬的麒麟爪一般,无法以品阶衡量。因此,李都督堂堂三品大员,在这些红衣缇骑围拥的骆思恭面前,只显得轻若鸿毛,无丝毫分量。更因为此刻理短的缘故,连变脸都不敢了。
曹髦吩咐了侍卫,自己走到骆思恭身边,附耳轻声道了一句:“李怀玖来了。”骆思恭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瞧了他一眼,曹髦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这是叫等着。也点点头,出去了。
不提屋里的事儿,却说屋外的沈蘩卿。将今晚的事儿连连续续排起来思忖,本来还在犹豫,就因为怀疑了蒋桂芳和骆思恭瞒着她早认识,一片都是个灰了的心倏地就翻了个个个。暗忖:哼!只怕这暗中人抓奸都是声东击西的计谋,若诚心想逮骆思恭的短儿,焉知不会乘着屋里的事儿绊住,绕着这屋子四下踅摸逮个短儿?这样的话,她在这里岂不是坐以待毙?骆思恭她是不想信了,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李怀玖也不能干等了。至于太医院的人,那本就是她对骆思恭的一个托词,说给那厮听着信的。想着遂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