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的最初,初祖们一到黑夜来临就什么也看不见,巡不了山也狩不了猎,同伴之间也只能听声和触碰,所以,除了闭上眼睛睡去能做的不多。久而久之,方才形成如今的大脑意识和身体机能。简言之,夜了,睡吧,其实是物竞天择,是人类在漫漫时间长河中集体养成的习惯。如若从一开始,就有如今发达的照明,恐怕我们的作息睡眠应该是另一番模样。
个体的生命一瞬都显长。无论是谁,妄图去背逆去对抗族群在物竞天择中养成的习惯,除了痛苦,别无它途,这是所有失眠者的宿命。
然而,这个深夜对田晓风来说不能算是痛苦。
有一种励志叫面壁十年图破壁。如今这个时代,只要一睁眼,就可以面对手机屏幕并有无数足可自我肯定自我抚慰的理由沉溺其中。面壁这件事,别说十年,哪怕超过十分钟都往往不是主观选择。而今夜,田晓风躺在这张长度堪可装载自己身高的沙发上,难以入眠的同时,也对手机失去了兴趣,他瞪着天花板,想己所想思己所思,脑子里奔突的,似乎很乱,但却无声,安静。
不安静的是,是那吊顶装修的天花板。那里应该已经成了老鼠的家、旅店或者跑道,时不是有吱吱喳喳或突然奔突的声音。客厅的唯一的窗户朝着小区外的马路,窗帘没有拉上,有光趁着夜溜了进来,让客厅里的黑其实有些朦朦胧胧。这么多年来,田晓风并非第一次睡沙发,只是今晚,这朦胧中有一些东西突然很清晰,比如有老鼠的天花板以及怎么也赶不跑的蚊子的嗡嗡声。
他翻了个身,确认了边上的蚊香的确还在燃着。无烟蚊香的最大麻烦就是,闻不到味道的同时你会去怀疑它是否还在燃,燃了是否还有效。忽然,儿了房间的门有动静,他这是要出来上厕所了。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客厅里灯被打开,白炽光像瀑布一下四面八方倾泄而来,田晓风在瞬间的晕眩中闭上了眼。
“爸爸,你怎么睡这了。”田少华似乎问了一句。
田晓风一动不敢动,听着声音在心里演示他的一连串行为动作,直至灯熄灭、他的房门闭上。
夜,总是很长,只要你无法以睡眠去回避它。
夜,不那么黑,只要你盯着它足够久。
陶青子也在与夜相对无眠。
她这个房子里,还从来没有这样留过客,虽然隔壁客房里家俱齐全,柜子里的床上用品也无一或缺,但除了每天春回之时拿出来晾晒一下,都未曾真的用过。虽然也有同学朋友来东江市作客难得一聚,但却从来没有邀请谁来家里住,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在外面酒店开个房间。甚至,在白天,这房子里也没有会过什么客,除了舅舅舅妈还有少华。终归,她最想来的那个人总是不肯来——她的妈妈,所以,她就这样一个人住着。
但现在有人来这里住了,颜影影,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却也是最近与自己过从甚密的人,奇妙的是她和自己之间,还有那么几个人皆为渊源,从杨方到自己的舅舅再到周长镜,甚至还得加上关心兰、韩菲、韩栋。对颜影影而言,前面三个人是往昔,后面三个人是现在,而自己,不正是她的往昔与现在的交结点么?奇怪的是,自己莫名其妙是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往昔并亲历她的现在,但她对自己却并没有表现得有兴趣过,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是主动问起自己的曾经,她只知道自己的现在是她老公的员工,也只是试图让自己和她一起参与兰心蛋糕,如此而已。
她有自己的房子,却偏来这里借住,所谓这里离蛋糕店近的理由实在牵强,她那宝马车,一车油门就可以把这距离抹平。她肯定还有未想明示的心底想法。不过,自己又何曾主动向她说自己心里的事呢,除了杨方的,因为那是她老公。
杨方!自己的老板,自又一墅出事大家开了紧急会议后,不知这两天会怎么样,按颜影影的说法,他没事,他正在处理,而且已经胸有成竹事貌似事有转机,但自己也算是千红地产的核心团队了,也并不了然自己的老板将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明天,这两天也一直关注公司群,但大家都噤若寒蝉。明天?是的,明天就知道了。
而关于周长镜,关于他的事,自己却是从未和颜影影提起的。事实上,不说他人是与非,这是自己的恪守,不说也罢。她和周长镜,综合她和自己舅舅所告知的信息,五年前她与周长镜分开,那应该是2013年,周长镜大四时,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那时候她才多大?17岁,这是不是有点夸张,然后在一起十一二年,却依然分开了!这等于她把自己最好的时间,甚至是女人最重要的成长都给周长镜了,也难怪她和杨方成了现在这局面。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颜影影和自己睡在这床上的情形,一整夜,颜影影几乎是直挺挺地躺在一边,不怎么动,早上起来,依然还是那个位置——这个平日里走路都带风的女人,怎么睡姿却是那么的拘谨,像是一种自我禁锢?
这周长镜也真的是神人。只是,从自己与他的接触,感觉他其实是一个沉稳而富有魅力的人,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真的只因为周长镜是未婚主义者?对了,今天去找了他的房东周全富,也还是要找个时间和他说,明天吧。今在也光顾着陪影影姐了,也没去问他店里食物中毒的事怎么样了——到底是直接问他好,还是问舅舅好?
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