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住院部和门诊楼中间隔着一个园区,花坛绿荫石凳长椅,当然了,还有鹅卵石铺就的健步道以及聊胜于无的莲池假山,一方面为了前后分隔,让住院楼有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另一方面为了让住院医人和探访的亲友能有个走动的场所,不至于只能禁锢在医房里。
当然了,二者之前是有长廊连通的。
这样的分隔,也自然让院区里有两个大停车场,一个在住院部后面,一个在门诊楼的左侧,各自服务于不同的人群。其实,田晓风对这个医院真的不陌生,但今天,他的车却是停在门诊停车场,然后从门诊数穿过长廊去的住院部。
从住院部下来,他在连廊里给周长镜打电话,电话通了,但却没人接,他连着打了两个,中间隔了近十分钟,但还是没人接。
“不会是这风雨真惹了事,长镜忙得都顾不上电话了?”他心里嘀咕道:“那得赶紧到店里去看看。”
当然了,要去的肯定是最大的东风路店。
进了门诊楼,周长镜却给他打了过来:“干嘛?”
“什么干嘛,你干嘛不接电话?店里有事?”
“哦,没,放心,能有什么事?”
“我现在过来看看。你在东风路吧?”
“不在……对了,东风路店已经搬了。”
“啊?什么时候搬的,我怎么不知道,搬哪去了?你现在人在哪?”
“没几天……我这边在忙点事,回头再和你细说。你这边,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
“没事就好,我先挂了。”
电话里能听到周长镜那边有些噪杂,但又听不大清楚具体是什么。电话挂了后,耳朵里依然噪杂,当然了,这其实是外面的雨声。相比较而言,外边这雨声,很规整,也很没人情味。
田晓风很是失落。
他很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到了门诊大厅,的确,那里和往日相比真的要安静不少。他在中间电扶梯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在这里,周长镜曾经陪过他,那是一个晚上,那时候姐夫还在手术室,姐姐和一家人都在手术室外等着,每个人都惊恐不定。那手术室在住医部的八楼。那时候,他可能是最心定的人,所谓的心定就是,姐夫能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是全家人唯一一个在姐夫进入手术室之前看到他的人,他不再抱希望,唯一的忐忑其实是那小的可怜的侥幸——这侥幸真的小到无法支撑他去安慰家里的其它人,于是,他从逃了出来,逃到这里,而陪着他的,就是周长镜。
那时候,对,就是那个晚上,他看着每一个在这门诊楼大堂里出现的人都觉得他们是幸运的,无法如何,只要不用进后面那幢楼,生命几可无忧。
而周长镜就坐在他旁边,什么也没说。直到他接了个电话,告诉田晓风:“走吧,姐夫出来了。”
然后,他缓缓地吐了几个字,把田晓风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杀死:“没救过来,后现的事,需要你,需要我们!”
然后,他几乎是强力把田晓风从椅子上架起来,向外走了两步后,田晓风像触电一样从他的搀扶中弹开,坚强地往前走。
这世上有各种种样的好朋友,但一起经历家人的生死存亡的,都值得好好珍惜,这也是田晓的默契。
但现在,田晓风警觉到自己这段日子肯定错过了什么,肯定缺席了周长镜的什么事,起码,“一只鸭子”东风路店关门搬迁这样的大事,他竟然不知道,这太荒唐了。
他的荒唐也似乎让周长镜的怪异自然而然:他竟然也没跟自己提过一个字,哪怕现在,也并不是像以前那样,欢迎自己马上在身边出现。
这是成人世界经常重演的沮丧:不被需要!
而被需要几乎是成人们最大的价值,而由壮年走向暮年,就是一个逐渐不被需要直至被关照爱护的过程。
想到这,田晓风笑了。这有什么呢!自己也未免反应过度了。长镜不跟自己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就像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找他也有自己的道理一样——这段时间,对自己而言,可不正是一个蜕变或者说期待破茧成蝶的过程么。好兄弟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敏感,累不累?
于是,他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接着,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却又继续坐着,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的思绪进入了另一个频道:老郑以及他身边的人,以及老郑说可以让黄荣帮自己。
更重要的是,似乎因为老郑,他可能正在靠近当年姐夫出事的关联圈子。
先不说老郑真正的背景是什么,但起码,黄荣在他跟前是小字辈——这个黄荣,田晓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但他背后的金碧辉煌跟李天运有关,而这个东江市地产大鳄就是当年天玺壹号的开发商,天玺壹号,就是让姐夫丧命的地方——虽然,他是在这个医院里咽了最后一口气。
黄荣是金碧辉煌的总经理,老郑说他是自己朋友的下属,这个朋友会不会就是李天运?如果是,那么老郑和天玺壹号项目有没有关系?他会不会也是姐夫之死的利益相关方?
“如果是,我还能接受他当自己的忘年交吗?”田晓风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起来:“我能接受老郑让黄荣帮我吗?”
“就算我接受,那姐姐呢?青子呢?她们如果知道了,能接受吗?”田晓风心里越想越乱。
其实,按周长镜后来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