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也算是现在曹熙的一大特色,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被拆穿了的夏瀛也没觉得有多难堪。
只是夏瀛倒也很难想象整天忙着如何去找别人茬的曹熙竟然也会有洗手作羹汤的场景,夏瀛试着脑补了一下,发现场面太多惊悚,面前的这一大盘肉就好像不是猪肉,而是从哪个宫人身上割下来的人肉。
夏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肉,连清有些嫌弃,“陛下也来点儿?”
“好啊,朕正好也饿了。”
夏瀛其实是一个不相信巧合的人,几年了没听说过曹熙亲手做过曹国菜,偏偏在今天祁渊家里的曹国厨子做了曹国菜之后这里也出现了同样的曹国菜。
菜色几乎和夏瀛在祁渊餐桌上看到的菜色没有太大区别,夏瀛的疑心病又犯了。
几年没有再吃过曹国的菜肴,辛辣的食物在口腔内爆炸,带着浓郁的酱香,猪肉嫩而不柴,配合着小菜吃不出半分油腻之感。
夏瀛在曹国生长十几年,这一口,似乎将他拉到了刚到曹国的那段日子。
那个时候他刚入曹国皇宫,身为一个质子他没有任何尊严地位,没人瞧得起他,所有人见到他都会顺便踩上那么一脚。
那段时间夏瀛所吃的所有饭菜几乎都是馊的,难闻的气味配上无法形容的口感,吃了就吐,但为了饱腹,为了活下去,吐了也会继续吃。
夏瀛住的地方又湿又冷,光秃的床板上他只能用自己唯一的几件衣服又当床垫又当被褥,吃不饱穿不暖,来回折腾,年纪还小的夏瀛终究是没抗住,生了一场大病。
那个时候的夏瀛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一脚踏入阎罗殿的滋味让他既觉得解脱,又觉得不甘,他恨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更恨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那些人。
夏瀛是被一阵饭香馋醒的,睁开眼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脸好奇距离他十分近的曹熙。
这是夏瀛第二次见到曹熙,带着孩童的稚嫩,脸蛋红扑扑的,满脸的胶原蛋白,眼睛特别灵动,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是遗落人间的精灵。
和曹熙一比,当时的夏瀛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曹熙是夏瀛的救命恩人,是她给夏瀛带来的御医,也是她吩咐人为夏瀛准备了所需的生活用品,是她在寒冷的冬日,为夏瀛备上了一桌饭菜。
那是夏瀛第一次吃的那么辣,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其它味道,只有麻、辣充斥着整个口腔。
但身体却温暖了,他不停的吃,将一桌菜吃了个干净,明明撑得不行,却不舍得放下筷子。
那也是夏瀛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一餐,往后的这么些年里,无论他吃的再好再美味,却再也不及当年。
曹熙做的菜其实和当年的味道并不相似,但却就是这么轻易的勾起了夏瀛的回忆。
记忆里两个人的形象依然如此深刻,可当夏瀛回过神再看自己和曹熙时,他却觉得恍惚。
“熙儿,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就走成了这样了呢?”
蓉婕妤被这饭菜辣的在宫里到处走,没有听到夏瀛这轻飘飘的一句。
而连清却停下了夹菜的手,偏过头看向夏瀛,竟然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怀念的情绪。
连清不知道夏瀛想起了什么,但应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夏瀛与曹熙在曹国的时候,是美好的。
连清回过头,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动作,悠然开口,“大概,是从曹熙不顾一切嫁给夏瀛的时刻,就已经走错了路。”
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的身份就不再是公主与质子,青梅竹马这么简单的关系就能代表的了,身份之间的牵绊多了,要求也就更多了。
“你后悔嫁给我吗?”
“事到如今,后不后悔又有何意义,陛下不会还以为我们两人能走回从前那个样子吧?”
连清讽刺回答,夏瀛也讽刺的笑了。
那就是后悔了。
“你们吃吧,朕饱了。”
夏瀛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直接离开了芙蓉宫。
夏瀛走后,连清放下筷子,对着萱萱使了一个眼神,萱萱会意,很快也消失在了芙蓉宫。
而被拉到了的蓉婕妤也突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回了餐桌,和连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没再多说,两人埋头苦吃,她也没再被辣到。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夏瀛掐着点在祁渊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准时到达,走进屋里第一时间先是将整个屋子扫视一圈,捕捉到祁渊所谓“爱人”时微微眯了眯眼。
夏瀛不信巧合,所以他怎么想都无法说服自己几乎同时出现的曹国菜没有任何关联,所以特意这个时候过来,打祁渊一个措手不及。
可当夏瀛挨个将祁渊府上的曹国菜尝了个遍之后,夏瀛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祁渊府上的曹国菜,虽然也带着曹国菜的特色,看起来也是正宗的曹国菜无疑,但这味道,却要比正宗的曹国菜淡上不少。
麻辣咸香都只是刚刚挨着那个边,稍稍往后退一步,便又成了夏国菜。
对此祁渊给出的解释是他和他的爱人虽然都对曹国的菜肴很好奇,但都是夏国人,无法一时间养成重口,这段时间都是慢慢慢慢一点点在让厨子加重口味。
也就是说,这菜只是披了曹国菜外衣的夏国菜。
真的只是巧合吗?
夏瀛不愿意去相信,但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不管是曹熙还是祁渊,两边他都找不到任何漏洞,太过完美的巧合反而更不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