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由着天冷,城主府没了家主,做事的人偷懒手脚也慢了许多,苏氏姐弟出门时倒是比江携他们走偏门还慢些。
苏氏扶着苏敏先上了车,正准备进去时却被贴身女使东篱拦了下来。她与东篱对视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对苏敏说道:“阿宸,你等我一下,我娘留的香囊好像刚才掉在了路上,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放下车帘,收回了脚步,与东篱走到了一边。
苏氏昂着头,神情万分冷漠。
只听东篱轻声道:“夫人莫要忘了,如今正待沉冤昭雪,苏家可是前程一片大好的。”
东篱是苏启年派来她身边,原是家生子,如今约莫着快三十了,做事勤快也机灵,从前在府里便是苏启年的心腹。苏氏并不看她,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如今我只是陈夫人,苏家如何,又与我何干?”
东篱低声说道:“夫人与家主有些误会,这奴婢是知道的。此事夫人帮了小公子,别人还会说咱们夫人处事公正严明,不徇私情。这一来得了好名声,二来又能摆脱家主的束缚,一石二鸟。”
苏氏瞪了她一眼,愠怒道:“知道你还说什么?”
东篱从容一笑,附耳提醒道:“夫人,您不为着家主考虑,也不为着咱们大公子考虑考虑吗?”
提起苏凌云,苏氏有些诧异。她的眼神复杂,尽管出嫁之后这位兄长便与她疏远了万分,可是他们也曾是相依相伴一同长大的至亲,从前形影不离的日子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苏启年对这个女儿也曾煞费苦心,细心栽培。他的父亲虽重男轻女,对她总是冷眼相待,可也不顾世俗短见,将她送去与苏凌云同读书。那时候,大概是他实在长得周正,小姑娘见了就欢喜,苏玲玲总是乐呵呵地盯着他的脸出神。同在书堂的那几年,苏玲玲一直认为她这个兄长面冷心善,只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曾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望女成凤。
可到了夜里,苏玲玲还要练习琴棋书画,背诵诗词歌赋,誓要将她培养成像孝廉皇后那般完美的女子。奈何她天资愚笨,读不进不来这些名门闺秀的风雅玩意儿,数年过去也就流于表面,只是犹爱音律,练了一手好琴艺。
那时候每到了苏启年检查她背书的时候便是噩梦,背不出来,总有一顿训斥和戒尺家法等着,这样的日子一个月总有个七八回,实在难熬。苏凌云见不得女子落泪,就偏偏遇上了苏氏是个水聚成的克星,小时候最爱哭。
苏凌云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儿高兴,年幼时口袋里也没几两银子能出去买些个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后来苏凌云便琢磨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手艺,拿着每日写字剩下的废纸总能折出个物件,回回也都不重样的。有时候是青蛙,有时候是仙鹤,有时候又是五瓣花。苏玲玲最喜欢的,是一颗心,藏在了枕头底下,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看,傻笑够了才睡过去。
回忆断断续续地掠过脑海,苏氏回过神,她的表情决然,与这漫天风雪融到了一起。那些少年时的好与坏都已深藏,她如今只是陈夫人。
苏氏猜想,或许就连苏凌云都在无情地耻笑她这场荒唐的婚宴吧。出嫁前,她不是没去找过他,她在苏凌云的院门口等了一个晚上,将他视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他却避而不见,婚席上也不曾出现,甚至皇后忌辰那日也表现得如此的冷淡。其实直到拜完堂,最后陈潭敲开洞房的那一刻来临前,她都还抱有过一丝妄想,妄想着苏凌云能够来救她,救她离开陈家,离开苏家,去哪里都好。
起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很想当面问一问苏凌云这是为什么?可对方却再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时间久了,苏氏的心也早已凉了大半,那些年少时的欢愉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出嫁起她便已下定决心要摆脱苏启年的控制,这辈子都与苏家一刀两断。
“爹这是要拿兄长威胁我吗?”苏氏讽刺道,“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可惜,这次他的算盘打错了。除了阿宸,苏家早已没有我们留恋的人和事了。当我被当做礼物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兄长还不是与父亲一样对我视而不见,又何曾顾及过我的感受。”
东篱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边轻声道:“奴婢这可是要为大公子喊冤了啊,为了姑娘您的婚事,大公子可是为了您与家主争执到底,挨了家主五十道戒鞭起不来了才暂时罢休的。如今您平步青云了,将雅姑娘的事儿如实说了,府上又是一桩大罪,这回儿就是不知道咱们可怜的大公子又要熬上多久才能参加太学门试。少说也要个十几二十年吧,到时候这人都老了,只怕这苏家的祖先地下有知,梦里来找姑娘的不痛快啊。”
“你!”
苏氏大为震惊,苏凌云受伤一事她是第一次听说。当时看院子的小厮说他受伤语气太冷漠,她总当是他的托词,从没想过这是真的。这怪不得他,苏家这一辈只有苏凌云一个男丁,苏启年请了城中大儒来教养大的,从没打骂过,说苏启年打得苏凌云起不来床,若非亲眼目睹,她绝不会相信。
苏氏锐利的目光刺破了她的谎言,坚定地说道:“胡说八道!我爹历来宠爱兄长,将苏家的未来全都寄托在他身上,怎么舍得打他!如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答应了阿宸帮他,就一定会办到。”
见苏氏要走,东篱赶忙拉住她,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道:“奴婢虽说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