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华灯初上。
上阳宫。
一弯新月划过,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雕缕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显得格外辉煌。
除宫殿建筑外,门阙、台阁、亭观皆极尽豪奢。
“兄长,你紧张么?”
“不紧张。”
“那你到处瞅啥?”
“瞅瞅咋滴。”
张易之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亦步亦趋跟着老弟。
虽然自己名义上是从五品的尚乘奉御,掌内外闲厩御马饲养训练,这官职听起来像是经常能出入皇宫。
但这是虚职,只领俸禄….张易之还真是第一次来内宫。
正所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正在楼上看你。
夜暮下,两个俊逸的男子缓缓走在御道上,沿路的命妇宫女无不驻目而望。
一个是陛下近来爱不释手的男宠,人称张六郎。
另一个却是谁?
她们本以为张昌宗称得上极品俊男,可跟身边的男子一相对比,显得平平无奇。
那是一种纠缠于迷离光影之中,令人恍惚迷乱的帅。
一个高挑的贵妇人双眸迷离,悄悄道:“若能与这位郎君有一段露水情缘,便是死也值了。”
“骚蹄子,你敢跟陛下抢食?”身旁的闺友嗔骂道。
高挑妇人吓一跳,问:“这是陛下的面首?”
“昨天宫里有流言传出,陛下又相中了一个男子,正是张昌宗的亲哥哥。”
“唉,我等没这个福分。”
“慎言!”
这样的议论在宫城无处的角落响起。
甚至是李家武家,已经在派手下打听这个面首的资料信息。
昔日冯小宝拜大将军封国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陛下的面首不容小觑呀!
……
张昌宗将通行符牌奉上,女史勘验无误后放行。
集仙殿外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着檀香,烟雾缭绕。
“张六郎来得太慢,陛下都快要等急了!”
这时,殿阶走下来一个臂弯环披黄罗帔女子,微露皓齿笑道。
其人姿容素淡,唇薄而红润,眼睛大而有神,肌润而光泽,身段却是熟魅妖娆。
张易之有刹那失神,此女精致漂亮,知性优雅,隐隐又有少妇的妩媚。
“有劳上官舍人了。”张昌宗顾不上寒暄,拉着张易之走上殿阶。
大才女上官婉儿!
张易之眯了眯眼,神情瞬间恢复平静。
美则美矣,但对于这个心思玲珑,权力**挺强的女人,张易之真不敢抱有轻浮的姿态。
唐朝皇宫的女人轻易招惹不得,搞不好哪天就“被造反”、被绿了。
上官婉儿目光在张易之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好似被他的颜值给惊艳到了。
张昌宗突然止步,开口道:“上官舍人,我跟兄长说几句话,你看……”
上官婉儿抿嘴轻笑,说了声请便,就在殿廊下等候。
待她走远,张昌宗严肃认真道:“兄长,牢记我嘱咐过的,把陛下当作你的梦中情人,用满腔的爱意感染她。”
恐怕让老弟你失望了…张易之嘴上却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辜负宗弟一片心意的。”
“嗯。”张昌宗满意点头,又有些不放心,“是养精蓄锐了吧?陛下可挑剔着呢。”
张易之无语凝噎,瘪犊子怎这般热衷拉皮条?
“我张家族运系于你一身,做事一定要慎重,进殿吧!”
张昌宗转身时丢下这句话,试图给他增加压力,从而转化为“动力”。
……
殿中屏帷几重,绕行片刻,三人行至御席之前。
大周皇帝武则天此际正软偎在锦榻上,八名宫婢手持锦绣团扇香风缓摇。
“启奏陛下,左千牛中郎将张昌宗、尚乘奉御张易之到了。”上官婉儿小心的说道。
武则天身躯隐在垂帷之内,她抬起头笑语道:“昌宗啊,来朕这。”
声音略显嘶哑,隐约有些苍老。
张昌宗给了张易之一个眼色,俯身膝行,不旋便入帷中,将女皇陛下微微垂下的两足抱在怀里,娇声软嗔道:“陛下,这就是我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您可不能委屈他呢。”
张易之心里一阵恶寒,他刚刚通过半透的帷纱瞟到一代女帝的姿容。
相貌看来年约五十出头,生得阔面宽额蛾眉龙晴,眉宇间依旧有咄咄逼人的英迈气息。
五官搭配起来倒是完美,年轻时一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可现在浓妆也遮掩不住的皮肤松弛。
实际年纪快七十岁了!
已近暮年,按老话说,一条腿已经踏上了奈何桥。
阿姨,你这车我不上了。
但不得不说,张易之此刻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
千古唯一一位女皇帝,一个传奇。
在封建年代,女子大多都是在幕后相夫教子,而她却走在台前,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奋斗在江山社稷上。
在男权的社会里,她成了异类,很多人反对她、想加害她,可她凭借着自己超人的智慧和人格魅力一步一步的战胜障碍,走上了人生巅峰。
你可能不喜欢她,但不能不敬佩她。
思绪那么多,其实也就一眨眼的时间。
张易之目不斜视站立于御席前,拱手而立,“微臣张易之,参见陛下。”
除非是在朝会庙堂的那种正式场合之中,大唐的礼仪倒是并不繁琐,奴化的现象也没有满清明显,见了皇族和上官未必就一定要下跪。
安静。
气氛安